“妈,今天什么日子?”江大军跟父亲一回家,就闻道一股浓郁的正宗中华黑皮猪的肉香。
“这不,雨柱今天给你送过来的谢媒礼。”
“傻柱飞毛腿啊,一块下的班,两条腿跑的比咱家的车轮子还快?”江大军有些吃惊。
“往常让你学些人情世故,你不学,整天闹笑话,傻柱明天都要结婚了,还上什么班啊?”赵秀英没好气地说道,“还有啊,就算看你师傅份上,以后也不能在背后叫人傻柱了,明白不?”
江大军暗道你刚才不也叫了嘛,嘴上说道:“我又不知道他明天要结婚,再说白天我还见他上班了呢。”
赵秀英右手扶额,叹道:“谢媒礼都送过来了,不是明天结婚是什么,算了,懒得说你,什么都不懂。”
江大军嘿嘿两声,把尴尬遮掩过去,“那我明天用不用跟着柱子哥去迎亲啊?”
“老何家通知你了吗?”
“那倒没有!”
“那不就是了,没有通知,哪有上赶着去的,明天有正经的媒婆跟着,用不着咱们。”
两人说话间,荤油就做好了,赵秀英用竹笊篱把油渣从热锅里捞出,自己先尝了一小块,然后又把一部分肉渣装碗里,再撒上一些盐,用筷子拌了一会。
旁边站着的小三小四小五早就按捺不住了,也不用筷子,用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连赵秀英叫骂也顾不上了。
很多这个时代到京城出差的人,会惊讶的发现:京城的豆制品卖的比肉快,就回去说京城人怪的很,喜食豆制品,不喜欢吃肉。
这其实是一种误解,不是京城不喜欢吃肉,烤肉季、烤肉宛、东来顺、京城烤鸭的生意,都是从大清就开始的。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景,其实是京城肉食供应太足了,京城人吃不起罢了。
用江家举例子,他们家七口人,每人每月七两肉票,合计四斤九两,按当下肉价7毛2分一斤计算,江家每月光吃猪肉就要花费5.04元,都要占江敬堂月收入的十分之一了。
所以,肉票在别的地方是顶好东西,在京城不值钱。
当然,这也就是现在才有的状况,61年下半年最困难的时候,京城的肉食品店都停止供应了,别说肉票了,连肉食品店的工人都见不到一个。
……
第二天,例会过后,于大山通知江大军九点四十去李副厂长那报到。
“没事看我干嘛?有事说事,”于大山被江大军盯得有些发毛,开口骂道。
“那个师傅,李厂长让我九点四十过去,可我没手表,不知道时间,怎么办?”江大军委屈道。
“那你看我也没用,老子当了一辈子工人,都还没混上块手表呢,就你三十岁之前,能戴上手表就不错了,”于大山没好气地说道。
江大军感叹道:“要是袁班在就好了。”
“滚蛋,袁大头为什么挨打,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别在这恶心人了,滚滚滚。”
“不是,师傅,您还没给我拿个主意呢?”
“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滚’过去吗?听不明白人话,是不是?”于大山特意在‘滚’字上加重读了。
江大军不禁有些汗颜,原来是让他早过去等着啊。
也是江大军受前世影响太深,遇到卡时间,就光想着找个计时工具了,反倒忘了还有土法子。
江大军到李办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那等着了,每当屋里出来一个人,就会有秘书模样的工作人员叫下一个人的名字。
待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江大军先是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待听到有人喊‘请进’时,他才开门进去,正好看见李红军抬手看时间。
关于一定要准点这一条,是江敬堂告诉他的。
或许是曾经军人出身吧,李红军这人时间观念很强,十分讨厌迟到。
“李厂长,您找我?”
“坐坐,先坐下再说,我们的救人英雄来了,怎么能站着呢?”李红军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到接待区,跟江大军相邻而坐。
“怎么样,是不是等急了?厂里的嘉奖通报一直没下,肯定在心里骂我们这些领导官僚主义了,”李红军一边说话,一边熟练地拿出茶具准备泡茶。
“哎,李厂长,让我来就行,就是从年纪上说,也是我给您沏茶啊,”江大军连忙抢过茶杯跟茶叶,“至于嘉奖,有则更好,没有也没什么。”
老京城人喝茶喜欢喝酽茶,也就是浓茶的意思,所以茶叶要多放,水呢,不能用80度的开水,一定要用刚烧开的沸水,沏茶的时候,水壶一定要高举,水流直冲茶叶,老话叫‘砸一砸’,江大军以前拜访二爷爷的时候,没少泡过这种茶。
另外,京城有名的大碗茶就是用茉莉花茶泡的,后世还有一首《京城大碗茶》的歌,说的就是这个。
李红军哈哈大笑,“不亏是让厂长跟书记抢着当入党介绍人的同志,觉悟就是不一般啊。”
“关于你连救五人这件事,不仅在轧钢厂有影响,甚至传遍了整个冶金系统,因此,怎么嘉奖你就成了一个难题,轻了重了,都有人说闲话,劳资科跟厂工会就报厂委会讨论了。”
“你是咱们红星轧钢厂有史以来,第一个上厂委会的学徒工啊,但领导们非但没觉得麻烦,还巴不得你这样优秀的学徒工越多越好啊。”
江大军心里念叨,真要像他这样的学徒工越来越多,轧钢厂这些厂领导也就都干到头了,学徒工就是学徒工,老老实实、不出挑才是好事。
“厂委决议给予江大军同志提前晋升一级工,并奖励永久牌自行车一辆。”
“怎么样?还满意吧?”李红军笑着拍了拍沙发的扶手道。
“满意,万分满意,”江大军佯装兴奋道。
再多的兴奋,经过这么些天的准备,也早淡了。
“满意就好,本来有人提议--你直接升二级工,让我给否了,这样拔苗助长,不利于对新同志的培养,对了,年底的厂先进名额也给你了,以后就不能以普通学徒工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而要以先进员工的标准要求自己,要以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能不能做到。”
江大军此时很想来一句‘领导,您能不能做到?’,身体很诚实地站起,并大声喊道:“保证完成任务。”
李红军也起身,满意地拍了拍江大军的肩膀,“咱们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也不是外人了,早些年我刚进轧钢厂的时候,你父亲还带过我一段时间。
我看你泡茶的手法很熟练,但江师傅这人我了解,你在家肯定不常喝到茶叶吧,这两盒吴裕泰的茉莉雪针你拿走,也算我这个当长辈的一点心意。”
走出厂办,江大军不禁长舒一口气,明明都在心里演练这个场景好些天了,今天的表现依旧不及格,李红军语气几次翻转,江大军的心也跟着翻滚,一点静气也没有。
难怪那么多人想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