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妘载说出万千炬火不如太阳的时候,在土舍内的众人竟然都被震慑住了。
有人看重思想,有人看重气魄,有人看重那种胸怀。
每个人的理解并不一样,这一夜都过的很充实,以至于大半夜有凌家滩人出来随地大小便,看到土舍内还有篝火的光,都抓了抓下巴,睡眼朦胧的道:
“这帮人不睡觉的吗?”
都几点了,难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大乘期修仙者?
土舍的光到了凌晨才熄灭,众人稍微休息了一会,在第二天迎接了灿烂的朝阳,在场的人都不是寻常人,而对于妘载来说,在地质考察时,野外夜间值班也是经常有的事情,当然,这都多亏了当年网吧通宵的经验....
凌家滩的民众们看着熬了大半夜还能生龙活虎的南方众人,都无比羡慕。
没有心理压力是舒服啊。
早上民众的食物当然比较简陋,而妘载他们当然是被最高规格的招待,陶釜里面咕嘟嘟的冒着热气,鱼和熊掌一起炖,冒出最原始的清香与风味....
这一顿饭,也算是让妘载圆了那个千古梦鱼和熊掌终于在一个锅里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身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我、全、都、要!
大巫师捏着手指撒了点盐土。
盐土是内部地区大部分部族摄盐行为中的重要来源,南方人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近些年盐田的生产规模扩大,又让天狐色诱了大盐山主,获得了岩盐矿的开采权,同时和东部夙沙氏展开贸易,大量的海盐被运送过来,夙沙氏制盐已经有八百多年的历史,完全是老字号老招牌。
在如此频繁的供应与运输之下,耗费了巨大的矿业活动、贸易活动、生产活动,才有了如今洪州蒸蒸日上,一日一变的盛世景色。
每个人都在为洪州社会的变化做出自己的贡献。
“你们想啊,四帝搞破坏,我们搞建设,这一来一去,经济不就循环起来了吗....”
众人都看着妘载。
好家伙,还是你厉害,妘资本家,你把大家的快乐建立在....建立在功德无量自动放生机的痛苦之上?
你阿母的,我们到底差了几层!
一顿简单的早饭吃过之后,凌家滩的众人开始工作,妘载决定继续知道他们进行一些基础生产,在这里逗留二三日,毕竟过了这片地区,很快就要抵达独山,而到了独山,那其实已经是缙云氏的地盘了。
缙云的占领地,从冀州一直延伸到淮南,可谓是地域狭长而广袤,这里面许多地区,都曾是炎帝的臣子与后裔的居住地,现在都被缙云氏收拢,不能收拢的便驱逐出去。
之前凌家滩人在无支祁攻击之前,和很多部落斗殴,其中一部分就是缙云氏的附庸们。
“从谷物的种植到粮食的增产,从肥料的沤肥到节气的观看....一定要在准确的时机下种,不能早太多,更不能晚太多,这都会影响到粮食,而野菜如果要人工种植,同样需要知道它们的生长周期,然后再依照节气来仔细培育,这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你们有犁吗?”
犁具比沤肥堆肥的法子,要更早传到凌家滩人的手中,毕竟堆肥沤肥是需要时间来进行试验的,而犁具,即使是因为淮地到处乱糟糟,也依旧有渠道流传进来。
“这是寿丘的东夷人路过时带来的,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使用,就被各种事情打断了生活,犁这种东西,到我们手里也差不多一年了,但是还没用过。”
大巫师拿出部族中唯一的犁具,这是一具曲辕犁,是在部族战争之中,他们救了那个东夷商人,后者感谢他们而白送的礼物。
犁具并不难以仿制,但是因为选择的木材与加工的手段不同,质量上有很大差别,商人卖犁,卖的也就是这个质量。
但是凌家滩人已经来不及拆犁分析构造,而且很多部落,拆了这个器械,不一定能再拼装回去,即使它很简单,就像是电脑螺丝钉一样,你明明卸好了,重装的时候还是会多一个出来....
有犁,那么很多事情就很方便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几日,妘载的教导,不仅仅对凌家滩人有了巨大的启发,同样给了同行的诸人带来了新的知识与思想,以至于修郑重的对妘载道歉:
“大首领,我曾经以为,你只是一个会说骚话的人....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如此的知识水平,说真的,我以前听洪州人说,是你把洪州带到如今的盛景,对此我还是比较怀疑的....”
“那农村工作手册,看来果真是你一人所写,仅凭此一物,便足以称圣啊!”
“你是一个脱离了低级时代的人,是一个有大德的人,是一个高尚的人....”
妘载:“等会,住口。”
不过妘载自己还是很高兴的。
为部族人民服务么!
作为火炬手当然要时刻照亮前方的道路!
在大家离开的时候,凌家滩的大巫师和大胡子首领,带着无比崇敬的姿态,前来送别,诸人虽然待得时间很短暂,但是学到的东西,比他们过去一辈子都要多。
妘载于是又借用了一位歪国名人的话来赠别他们:
“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将自己的生命和全部的经历,都献给世间最壮丽的事业!”
“为整个人族的未来而奋斗!”
凌家滩大巫师热泪盈眶,他道:“公孙先生,我们都知道,公孙先生并非真名,所谓公孙车就是公孙轩辕,但如今之世,距离黄帝之世已近三百年,您不可能是黄帝,但我们依旧遵从您的话语而生活!”
“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的吧!不论是我们过去,还是您重新回来!”
“年年岁岁,花相似矣!”
他们唱诵起南方的昌岁歌,在此送别妘载,古人送别时,往往都会高歌而起。
这一点,从山海时代,从部落时代,一直到先秦,到两汉,到三国,到两晋,到南北朝,到隋唐,到五代,到辽金宋,到元,到明,到清与民国,历经五千年未有中断。
在舟船上,他们经历了数个日月,妘载更是同样高歌。
“淠彼泾舟,烝徒楫之!倬彼云汉,为章于天!”
“什么意思?”
娥皇问出来,妘载解释道:“我们的船只行在河流中让波涛破碎,我们举起桨来一起划水,宽广的银河漫无边际,光辉灿烂贯穿高天。”
这是诗经大雅篇章中第一首歌,截了其中的两个前段落。
妘载这种人看完全部的诗经当然不可能,每个章节能翻两三页背诵一下,已经是给足孔老夫子面子了....
而诸人听了都有感想,重华更是有些神望的盯着高天。
万物星空,如乔松先生所言,也如自己老师雷泽神,以及务成子所言,万物果真由气所构筑,这天空中的万星,疑是云气?
“明明上天....灿烂星陈。”
重华若有所思,仰望辽远千古之高天。
当水流来到盘卧的独山,当末涂水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妘载也褪去心中的豪情壮志,剩下的只有严肃与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