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霜降,斗柄指戌!
大秋祭!
秋天的金色即将过去,南方的温度将迎来低点,冬日的门槛已经可以看见,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不知不觉,一年已经要结束了。
赤方氏的人们也很有感触,这是第三个年头了。
真的是不知不觉之间。
霜降之后,清风先至。
“大秋祭之后就要防备吼天氏,最近的风也有些不对劲了,今年仲秋时期没有来,但是在晚秋的关头恐怕会抵达,我昨天看到了有大雁向着西北方向飞行。”
妘载对部族中的几个首领进行嘱咐,吼天氏如果抵达,那么就要加固房屋,第一年末的时候,吼天氏来临,部族中就有许多房子飞上了天空,做了长途旅游去了。
公田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这是美好的一日,有些人在好几天前就已经上路出发,那时候象还在雄陶他们的帮助下在写剧本。
农村合作社覆盖的部族很多,连洵山都在里面,只是平常几乎不出现而已,在修好了路之后,大家往来也已经方便了很多。
只不过今年,这第一次的大秋祭,洵山氏的战士们带来了奇怪的参加人员。
那些手上还戴着石锁的,身上中了巫咒无法解除的人们,是地犹氏族。
“他们怎么来了?”
“洵山把他们带来是要做什么?”
不止是一个部族在这样发问,大家对于地犹氏并没有好感,而他们的劳改期还没有到,至于到了之后该怎么办
洵山似乎已经有了计较。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地犹氏的人们被洵山带来,而经过了这么长久的“工作”,他们也早就没有以前的那种狂妄与锐气,剩下的只有麻木与颓废。
“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有部族的战士如此开口,并不同情他们现在的遭遇。
大巫师来了,老远就看到了洵山的阵仗,洵山的大巫师依旧披着标志性的鸟羽袍,告师氏的大祭师打扮则也和他差不多。
当然,大巫师对于众人的解释,意思是说,即使是劳改犯也需要一点娱乐生活,他在思考过后认为适当的给他们看看南方如今的样子,有助于激发他们对于新生活的渴望。
“是时候提一点榜样出来了,改过自新的人可以在南方生活,我记得这是劳动改造的初衷。”
大巫师的目光,落在地犹氏的人们身上,至于那个倒霉催的巫师,当然要被关押很久。
地犹氏的人如果有被释放的一部分,那么不仅仅是地犹氏,连九黎也会加入到新的建设之中来,虽然九黎的劳动改造和地犹氏并不相同,毕竟九黎还有自己的田地,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土地,工作也只是耕种公田而已,而地犹氏每天只能与土墙泥巴为伴,不是在修路就是在修路的路上。
大巫师要竖立两个典型,告诉剩下的那些人,好好做人,认识错误,回头还是可以开始新的生活的,山海时期也没有什么个人案和xx审查,你在这里被放出去,也不影响你以后去其他部族干活什么的
预定的场地已经搭建好,就在油坊不远的地方。
九黎氏也来了,与周围的热闹相比,他们就显得安静许多,但是九黎氏中的少年人还是忍不住到处张望,尤其是那个大台子。
“如果仅仅是祭祀的舞蹈,似乎并不需要特意搭建一个这么大的土台。”
蚩柯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部族抵达了这里,偶尔也有部族向九黎这里张望,对上了眼睛,也就不是太热情的打个招呼。
“丰收与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九黎氏因为种稻推迟,所以只种了一季的谷物,堆肥沤肥的法子才刚刚试验下去,就已经迎来夏末的时节,而且因为获之野的土地过于破烂,加上九黎必须要先耕种公田才能耕作自家的田地,所以大丰收当然是没有的。
但是,谷物确实是增加了,比起预想中的,收获不了多少稻谷,今年的收成确实是颠覆了蚩柯以往的经验。
如果获之野的土地,再好上一些的话。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蚩柯并不知道自己的部族要在南方待多久,因为这要取决于中原天帝对九黎的态度了。
“赤方氏来了。”
九黎中,蚩汤指着不远处,对蚩柯说了一句。
蚩柯认得清楚,那个小巫师来了,带着他那些族人,以及一群野兽?
“这么多异兽,是带来干什么的,难道要在这里宰杀,献上去以祭天神与先祖吗?”
“我看那只小豚就不错,肥肥胖胖的。”
赤方氏的队伍里面,豚子忽然感觉到屁股一凉。
“那只羊也可以,鸡的话,是不是有些小了。”
羔子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似乎有人对羔羔不尊敬。
当然,最惹眼的还是祸斗群,狗子们摇着尾巴,一路火花带闪电,当然并不是全部都来了,部族毕竟还要看家的。
青虎罗罗如果再跑到部族里面偷鸡,那可不行啊。
也没有啥凳子什么的,席地而坐之后,也有出现部族产生冲突,说那是分配给自己的地方,当然往往都是因为搞错了。
“我不上去,这大秋祭的成功举办和我也没有关系,并非是我促成的,你才更应该站在那里。”
诸多巫师在妘载的号召下,正准备上到土台上亮个相,表示是合作社的一份子,顺便再进行重要的环节,也就是念诵祭祀词,然而洵山的大巫师却不上去。
柴桑的大巫师倒是屁颠屁颠的上去了,而洵山大巫师则是对妘载开腔:“你们搞自己的就行了,今年大丰收,洵山也没有太大的功劳,况且我在大春祭的时候已经祭祀过了,如果再上去,那不和大春祭一样了吗。”
大巫师拒绝之后,就在下面听着看,而其他的巫师们上去之后,并没有出现裸奔的情况,曾经说要让他家巫师裸奔的那个战士,现在下半身穿着草裙,兽皮被扒掉,但终究是没有上去。
祭祀的词被念诵出来,用的,正是千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在大祭祀的念诵之后,当有跳祭祀舞的人们上来进行乐舞,而各个部族依照说好的布置,会有上“戏”者前来欢愉众人。
祭祀的火焰熊熊燃烧,古老的歌谣回荡在天地群山。
就像是澄澈的天空之下,山的北面是成群的牛羊,山的南面是丰饶的稻野,谷仓林立,鸡与豚的鸣唱加上人们的欢声笑语,走在洒满金色夕阳的大道上。
有巫师上去努力加入感情的念诵祭词,有巫师上去,演绎古老的狩舞蹈,还有的巫师,在上去欢愉众人的时候,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让人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在烧水啊?”
不明白的人不止一个。
“新收的萝卜!一个贝五个!”
妘磐推着一个小推车在这里喊,有部族去买,九黎氏的人们买了萝卜,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怪的作物,而啃下去之后味道居然还不错。
蚩柯的目光盯着那根被咬了一口的萝卜。
没见过的作物,真是不可思议。
当然,也有厉害的人,三个巫师带着一头牛上去之后,抓着那头牛的尾巴,开始和老牛摇摆起来,这个让妘载真是摸不着头脑的舞蹈,却被一群人嗷嗷的叫好!
不过这也确实是目前跳的最好的舞了。
“这是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而舞,投足以歌八阕!”
洵山大巫师也惊讶,当然更惊讶的是告师氏的大祭师。
他阿母的,我南方居然有会跳葛天氏之乐的人?这人才啊,哪个部族的?!
太子长琴看着那三个抓着牛尾跳舞歌唱的巫师,也有些惊讶,葛天氏之乐可不好学习,毕竟有八个章节呢。
“古代葛天氏的音乐,演奏的形式是三个人拿着牛尾,踏着脚来唱八阕歌。”
“第一章叫载民,第二章叫玄鸟,第三章叫遂草木,第四章叫奋五谷,第五章叫敬天常,第六章叫达帝功,第七章叫依地德,第八章叫总万物之极。”
果不其然,上面的人跳了一会就不跳了。
“接着跳啊,接着舞啊!”
告师氏大祭师站了起来,老人家吹胡子瞪眼:“跳啊,你阿母的!正跳到兴头上怎么停了!”
“下面不会了。”
那三个巫师抓着头:“我们就会跳三章,去年的时候,在大塘之野修山路时,那个中原的陶唐使者教我们部族的战士跳的,我们学了过来,在这次大秋祭上使用。”
中原的陶唐使者?
哦,阿红啊!
不对不对,啥阿红啊,那是帝子丹朱!
告师氏大祭师是知道阿红真身的,此时硬生生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于是大家伙都有些善意的发出嘈杂声,那三个巫师哈哈大笑,很高兴的下去了,毕竟这是长脸的事情。
妘载手里啃着一根萝卜,心道这“秋收联欢大会”还真有意思。
本来以为各个部族都只会唱一两句歌,没想到大家对于欢愉众人的积极性还真的很高,当然很大的可能性,应该还是因为妘载所说的,这些事情,是除去欢愉众人以外,也是在欢愉先祖与神灵。
对于巫师们来说,歌舞给小辈们看是其次,给先祖看才是正道理。
“可以,他们三个人跳的还不错。”
太子长琴意外给出了高评价,毕竟葛天氏之乐是古乐之鼻祖,有些地方比较粗糙奔放,那也是因为时代所致,但总的来说,能够唤醒人们心中对于先祖时代的一种欢愉感,这才是古乐的重要性与存在必要。
但对于其他巫师们来说,这三个家伙祭出的葛天氏之乐,可以说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在先祖面前,或许他们的“戏”已经并不出彩了。
可不能在先祖面前丢人啊!
澄澈的天空,先祖们就在遥远的彼方注视着自己!
部族之中,有人看到侔洪氏,便和巫师打招呼:“你不去耍耍?”
侔洪氏的巫拿着一根新的牛号角,但是此时脸色有些小苍白。
他擦了擦汗,看到了不远处的太子长琴,那提起的自信心瞬间就崩塌了。
“哎,我去了。”
老牛的号角声响起来,侔洪氏的人们还以为要听很久,但没想到侔洪氏的巫吹了两声就下来了,而那音色也恰到好处。
“这不挺好吗,怎么下来了?”
尤牢去问他,侔洪氏的巫则是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太子长琴。
“哎!你看到他了吗,就是他上次拿了我的号角,还在我面前吹得很好听。”
心态崩了啊,再演下去,说不定音色要乱。
就唱两句,拿个最高水平也就行了,就这两嗓子,还是努力回忆当时的音色而偷学的。
而接下来,三山四野的部族中,蘖芽等氏族的巫师在上面,却没有立刻舞蹈或者歌唱,也没有烧开水亦或是操牛尾,而是摆出一个奇怪的“阵”,一个人站在前面,三个人在侧面。
蘖芽氏的巫,百里茆开始唱,古老的歌谣唱出来,开始听着没有什么问题,但突然断裂,就像是结束了一样。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菁华氏,以及其他两个部族的巫师,突然接上了那断掉的歌,但却是一种新的歌,然而歌曲的内容,却紧紧接着蘖芽氏巫师的内容。
“这是新的歌谣啊!”
上古歌谣往往简短,所以一般会唱诵两遍,并且会停顿多次,而这一次,他们的歌谣却是比较长了些的,第一首歌谣至第六首歌谣,四个人各有作用,在最后,居然还短暂的,四个人合唱第七首歌谣。
“这是但歌。”
太子长琴再次做出点评,所谓的但歌,就是“一人唱三人和”。
而单独的歌唱,就是“徒歌”,也就是最原始的唱法。
“不错,不错!不管先祖高不高兴,我看着高兴就行。”
柴桑山的大巫师脸都笑开花,这也是长脸的事情。
“象,该你上了。”
妘载拍了拍象,周围有巫师们善意的笑道:“载,为什么你不上去跳舞啊!”
妘载则是大声回应:“我的舞蹈太烂了,会被先祖喝骂的!但我们有更好看的东西,虽然不跳舞,但一定会让你们感到惊讶的!”
于是,妘载找了一堆人,搬着那个大木台子上去,象则是很紧张的拿着那些皮人,而太子长琴抱着宝琴,很淡然的走了上去。
“那是太子长琴?”
赤松子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先是一愣,随后就是大惊加上摸不着头脑,幸亏巫盼老先生做了个解释,至于义均,则是盯着那些小皮人,他听说上次象弄得这个东西很好看,而他没有去看,当时觉得很可惜。
山伯从人群里面跑出来,触须上举着一堆皮人。
“这哪里来的山精啊。”
“山伯啊,是山伯!”
三山四野的战士们认出了这个家伙。
木台已经搭好,幕布也已经就绪,妘载站在后面,这一次不需要咕子作为帮助,妘载自己也能发光。
当巫术亮起来的时候,当幕布后面,出现了皮影的时候。
人们的目光瞬间就被捕捉起来。
山,云,鸟,巨人。
“这是什么?”
巫师们惊讶万分,交头接耳,却又怕落下哪怕一个画面,故而很快就安静下来。
蚩柯他们也呆呆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面幕布。
当那通透的光芒显得有些昏暗,苍茫的岁月被跃然于咫尺之间。
太子长琴,手指勾动了琴弦。
“当历史变成故事,当故事成为传说。”
“当传说,化为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