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许氏屋里人已经散了,却没想到片刻之后,三夫人庄氏又偷偷返回来。
她是来哭穷的,哭穷的目的是为了化缘,从老太太这里搞钱。
这样的事情,近一年来她已经干了好几次,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老太太许氏要面子,体面了一辈子的人,不允许临到老了要睁着眼睛面对侯府的落魄。
就算是糊弄鬼,也得糊弄下去。
好歹将面子糊住,不至于叫外人看了笑话。
老太太许氏已经许久不曾出门,她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议论侯府,议论叶家上上下下。
或许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庄氏也是捏住了老太太这番想法,才能数次得逞。
她开始掰扯账目,这里人情那里人情,爷们们出去应酬又是多少多少钱。换季了,家里人都得置办新衣,一季四套这是最低的要求,钱不少花。
总不能今年还穿着去年的衣衫出门做客,那多丢脸啊。
每一句诉苦,都能戳中老太太许氏的肺管子,气儿孙不争气,气儿媳不体谅。
气归气,最终老太太还是松了口,吩咐大丫鬟去库房拿几样值钱的首饰交给庄氏,当了换钱花。
都是名贵首饰,几样加起来,少说两三千两银子。就算当铺压价,也能抵押个一两千两。
大丫鬟很是舍不得,手紧了紧,不舍得松手。却被庄氏一把抢了过来。
“谢谢老太太开恩!有了这笔钱,儿媳一定将全府上下搞得妥妥帖帖,不会让爷们们在外面落了面子。”
庄氏欢欢喜喜离去,如愿以偿。
大丫鬟少不得在老太太许氏耳边抱怨几句,“三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开口就是几千两,真当老太太手头捏着金山银山。”
桂嬷嬷瞪了她一眼,大丫鬟才闭了嘴。
老太太许氏挥挥手,将无关人等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桂嬷嬷在身边说话。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老太太说的是。按理说这几年风调雨顺,收成应该不错。却架不住人祸啊!”
“人祸?”老太太许氏若有所思。
桂嬷嬷趁机说道:“奴婢瞧着,三夫人当家,真不如大夫人利索。至少大夫人当家那会,阖府上下不曾缺过钱,大夫人也不曾到老太太跟前哭穷。”
老太太许氏点点头,这么一对比,两个儿媳孰优孰劣,心中就有了计较。
她是攒了不少家私,可也经不起三夫人庄氏隔一段时间就来哭穷打秋风,隔一段时间又来。长此以往,这个家非得败光了不可。
“让老大媳妇重新掌家,怕是不容易。”老太太许氏也知道这几年府中不太平,人心涣散。
苏氏闯下那么大的祸事,害得侯府失了两代的爵位,没将她休了都是客气。
再次启用苏氏掌家,恐怕三老爷叶怀礼第一个不答应,非得闹一场不可。
只是……
庄氏真的不行啊。
老太太许氏犹犹豫豫,桂嬷嬷从旁鼓动。
瞧桂嬷嬷这股劲头,要么是三夫人得罪了她,要么就是苏氏提前打点。
不管什么理由,她终归是说动了老太太许氏,侯府的境况已经不允许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必须做出调整。
但,想要撤换三夫人庄氏,不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
老太太许氏先是将苏氏请来,婆媳二人关起门来聊了许久,终于达成了共识。
接着,寻找时机召开家庭会议,将
庄氏的掌家能力,得到了全家人的质疑。
苏氏在一旁志得意满,只等重新掌握权柄。
不料,三老爷叶怀礼跳出来大吼大叫,“凭什么将掌家的权利重新交给大嫂。大嫂害得咱们叶家还不够惨吗?非得等她祸害了全家人的性命才肯罢休吗?”
苏氏气得脸色发青,偷偷踢了叶怀章一脚,让他替自己出头。
叶怀章胖了,白了。白白胖胖看起来很是喜庆。
俊俏的容貌,在肥胖的遮掩下已经荡然无存。
当初挺拔的背脊也弯了下去。
关键是他的腿,养是养好了,就是走路还是有点后遗症,貌似不是很利落。
他已经许久没出席过类似的家庭会议,上一次好像还是被全家清算。
看着熟悉的一幕,有些恍惚。
被苏氏提醒,他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这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大房已经为曾经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初将掌家的责任交给三弟妹,是对我们的惩罚也是对三弟妹的考验。很明显嘛,三弟妹没能通过考验,能力明显不足以掌家。为了家族计,为了全家计,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也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必须做出改正。
既然三弟妹能力不足,那就让有能力的人出面掌家,比如苏氏。当初她掌家那会就很好嘛,除却叶慈一事,其他事情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说起叶慈,也都是被感情蒙蔽了眼睛,但凡不曾关心则乱,也不至于如此。”
三老爷叶怀礼连连冷笑,“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说得好听,说这些是想做什么,过去的事情能靠几句话就一笔勾销吗?大哥的盘算未免想得太好。总而言之,我不答应。”
叶怀章很镇定,“不答应也行。三弟妹掌家出现的亏空,由你们三房承担如何?”
“凭什么!”三老爷叶怀礼急得跳脚,就差指着鼻子骂娘。
亲娘在上,他也不能太放肆。
叶怀章一脸笑呵呵,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我记得三弟曾经说过,我们大房犯了错,为了弥补,你们三房要多分一些家产。这样吧,三弟妹亏空的部分全都算给你们三房,咱们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
“叶怀章,你要不要脸。如此算计亲弟弟,你还是不是人。爵位让你继承,侯府让你掌家,结果呢,你将整个家当败了个精光还不用承担责任。这一切凭什么?就凭你是嫡长子,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欺负我吗?我告诉你,我不服。”
叶怀礼气急败坏,直呼其名。
叶怀章稳得住,神色轻松地说道:“就凭我是嫡长子,这些都是我该得的。你要怨就怨自己投胎晚了,没能抢在我的前面。你要是早投胎几年,我得到的一切就都是你的。只可惜啊……一步慢步步慢。”
他这是嫌弃事情不够大,言语上一个劲的刺激叶怀礼。
叶怀礼果然受不住,跳起来就要打。
亏得老太太许氏还能镇住场子,“老身还没死,要打滚出去打。老三,你要是不服气,要找人恨,就恨老身。老身生你生的晚,让你受了委屈,是老身对不起你。”
“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叶怀礼也有些慌,他怕背上不孝的罪名。
老太太许氏摆摆手,“老大,你别得理不饶人。老三媳妇纵然当家不利,你也要客气些。你别忘了,老三两口子是在替你弥补过失。虽然能力有限,但毕竟尽力了,你得心怀感激。”
“老太太教训的是。儿子刚才说话冲了点,有得罪之处,还请三弟
叶怀礼呵呵冷笑,“话说得好听,做的却全是腌臜事。但凡你和大嫂在叶慈的事情上面,有一丝一毫的慈悲心肠,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将爵位都丢了,你还有脸来和我争。你凭什么同我争。当年,如果是我继承了爵位,我绝不会将祖宗家业给丢掉。”
叶怀章蹙眉,“三弟反复提起爵位一事,莫非是要逼死我吗?”
“你舍得死吗?”叶怀礼反问道,面带嘲笑。
叶怀章叹了一口气,“我是叶家的子孙,理应该死。可是,我死了以后,这个家可就真的完了,爵位就彻底没了。我活着,好歹咱们这个家还是侯府,孩子们的亲事还有奔头。三弟,你说我能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