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刘璞灰溜溜出了宫,回到吴王府,就发现府里多了一个人。
“学生顾朝阳,见过王爷。”
“谁让你来的?”
“学生奉贵妃娘娘令旨,特来王府教导王爷学业。”
“你是母妃的人,本王过去怎么没见过你?”吴王刘璞将对方上下打量,嗯,模样周正,身高腿长,只比他略逊一筹。
反正没他好看就对了。
他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姿势格外豪放,显然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随口问一句:“你能教本王什么?”
“学生能教王爷何为王道。”
“哦?!”吴王刘璞半信半疑。
“学生好能教授王爷何为霸道。”顾朝阳再次说道。
吴王刘璞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渣,琢磨起来,“你这么能干,王霸之道都能教授,为何以前母妃不把你安排到本王身边?”
“王爷有所不知,学生是在今年年初,才结识了薛家老爷子。”
“你认识我外公?”
“学生有幸和薛老爷子成为忘年交。”
吴王刘璞呵呵一笑,“年初才搭上薛家的线,谁知道你是不是别人派来的奸细。本王凭什么信你。”
“王爷在陛下那里,定是事情不顺,学生说得可对?”顾朝阳缓缓抬起头,语气笃定。
吴王刘璞不置可否,心头却慌乱了一下下。
“胡说八道!父皇最宠爱本王,本王自是事事顺利。”
“王爷进来之时,眼神带有怒气和慌乱,故而学生斗胆猜测必然是面圣出了问题。王爷若是不介意,不妨说一说,或许学生有办法替王爷化解此事。”
吴王刘璞半信半疑。
被父皇连声骂“滚”,他的确很慌乱,还没想到如何处置。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惊动母妃,因为那样一来必然又是一顿骂。
天天被人骂蠢货,谁受得了。
于是,他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将事情悄声同顾朝阳说了一遍。
“……你替本王分析分析,父皇是不是厌恶了本王?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王爷处之不当啊!”顾朝阳一声惊呼,将吴王刘璞当场惊了一跳。
“怎么就处置不当呢?父皇连声说滚,本王难不成还要继续跪着?”
“正应该继续跪着,如此才能显出王爷的孝心和诚心。陛下让王爷滚,这分明就是气话,王爷岂能当真。”
吴王刘璞懦懦辩解道:“父皇说的话,本王当然要当真?”
“陛下吩咐的差事自然要当真。但,眼下陛下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王爷本该趁此机会扳回一局,化解请立储君的劫难。哎,可惜了!”
“那本王现在该怎么办?”吴王刘璞慌了,他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
反正,看顾朝阳的表情,貌似事情很严重。
“如果王爷想要顺利度过此劫难,接下来务必按照学生说的去做。”
“你说!”
“明日一早,王爷直接进宫。别去早朝,直接到建章宫思政殿去,老老实实跪着。陛下见不见你不重要,关键是要让陛下知道你诚心认错,一片孝心。”
“本王没错,请立储君一事是有人陷害,本王可是受害者。”
“可是陛下不知道啊!”
“照着你的意思,本王明儿岂不是要跪好几个时辰,膝盖都要废掉了。”
吴王刘璞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一想到跪几个小时,双腿就开始痛,心里就
顾朝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底细,郑重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敢问王爷,想不想做人上人?”
“自然是想的。”
“那么,请王爷尽早做好吃苦的准备。因为,未来还有比这更苦的事情等着王爷。唯有吃得苦,方能让陛下见到王爷的真心,才能对王爷改观。”
“还有更苦的事?”吴王刘璞整个人都慌了,他不想吃苦啊。
他这二十年就没吃过苦。
他堂堂皇长子,自小锦衣玉食,生来富贵,凭什么吃苦啊!
顾朝阳不得不提醒一句,“陛下早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王爷不这么做,陛下怒火只会越积越多,对王爷越发不满。届时,其他皇子趁机上位,夺去了陛下的宠爱,悔之晚矣啊!”
“真有这么严重?”
“只会比学生说的更严重十倍。其他皇子看起来都很老实,貌似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焉知等王爷失了宠爱后,他们会不会群起而攻之。王爷失一寸,他们就得一寸。王爷失去得越多,他们得到的就越多。争夺储君之位,这条路本就是步步惊心,一步都不能错,王爷怎能如此大意。”
顾朝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貌似吴王刘璞不照着他说的去做,天就会塌下来。
吴王刘璞又慌乱又恼怒。
什么玩意,一个谋士,不好好哄着他,竟然还敢教训他。
别以为有母妃和薛家撑腰,姓顾的就万事无忧。
哼!
等他先过了这关,迟早收拾姓顾的。
最终,他决定听取意见,咬咬牙说道:“行,本王就听你一回,明儿一早就进宫跪着。不管是不是本王的错,那些王八蛋指名道谢要立本王为储君,就是本王的错。”
“王爷睿智,学生感激不尽。”说着,顾朝阳躬身一拜,仿佛遇见了明主,誓死追随。
吴王刘璞哈哈一笑,“顾先生不必自谦,母妃让你来辅佐本王,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今儿本王也算是见识到了。另有一事,还请先生参详。”
“王爷请说。”顾朝阳的态度此刻变得恭恭敬敬,不复之前的严厉口吻。
吴王刘璞自以为发散出王霸之气,折服了顾朝阳,心头很是得意。
他轻咳一声,收起轻佻表情,郑重说道:“母妃说此次事件,定是张皇后和张家搞鬼,先生以为如何?”
“贵妃娘娘睿智!此事理应是张家所为。”
“就为了触怒父皇,让本王背锅?”
“这难道不够吗?不过,学生以为张家此次发难,或许还有别的目的。”顾朝阳琢磨道。
吴王刘璞好奇问道:“什么目的?让本王背锅,让舅舅他们被申斥,难道还不够?”
“当然不够。大军即将出动,我若是张家,必定想要在军中插一脚。啊,学生想到了……张家果然人才济济,此次请立储君,用心着实歹毒。”
“你赶紧说说,怎么个歹毒法。”
“请立储君一事出来,陛下必然会防备薛家,定会安排人员打压薛家。许家底蕴不足,更何况军中事务许家半点插不上手。至于皇室宗亲,陛下防备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启用。唯有张家,张家在军中关系深厚,又和薛家不对付,用张家打压薛家最好不过。”
“你是说父皇接下来会用张家打压薛家?”
“应该如此。”
顾朝阳皱着眉头,继续深想。张家这一步棋,让半死不活的局面瞬间就活了过来。
张家那边有高人指点啊!
并且摸准了元康帝的心理,知道元康帝生性多疑,必定会采取手段多重防备。
当然,元康帝纵然启用张家,也必定会有相应的手段限制防备张家趁机扩大势力。
“那薛家怎么办?”吴王刘璞着急问道。
顾朝阳叹息一声,“这一局,薛家只能忍气吞声,以待将来寻机报复。”
可惜啊……也怪薛家行事太张扬,他们想将吴王捧上储君位置,此事人尽皆知。外加定王刘珩不在京城,吴王刘璞就成了靶子,谁都能打一下。
他偷偷看了眼吴王,哎,典型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看似风光得很,舍我其谁。殊不知,吴王现在的处境分明是架在了火上烤。
然而,情势逼人。
薛家明知道自个是在火焰上跳舞,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全力以赴,务必让吴王登上储君宝座。唯有如此,烈火烹油也不惧。
本朝文官的尿性,认的就是正统。
只要吴王刘璞登上储君之位,那么他就是正统。元康帝想要废太子,文官能打出狗脑子,让元康帝吃不了兜着走。
那帮文官的战斗力可是杠杠的。
立储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正统。
在本朝,没有什么比正统更重要。
本朝没有哪个太子是被废掉的,全都是死掉的。死了的太子自然不能再继承正统。
登上了太子之位,只要保证太子死在皇帝后面,那么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这就是薛家要争的正统。
刘珩已经被排除在竞争序列之外,其他皇子目前看来不住为惧。
皇长子有长子名分,只要能得到陛下的信任和宠爱,再有朝臣们的支持,太子之位的确极有可能落在刘璞头上。
这也是顾朝阳愿意倾尽全力辅佐的原因。
一个从龙之功,胜过千千万万的利益。
……
吴王刘璞听从劝解,第二日天不亮就进宫,跑到建章宫外跪着。
他要表忠心,表孝心。
用顾朝阳的话说,要让全朝堂文武百官都知道他孝心可嘉,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要让父皇相信,立他为储君不会错。
只是,这石板为何如此硬茬?膝盖为何如此疼痛?明明跪了这么长时间,为何一炷香都没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