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百官命妇进宫朝贺,就发现宫里的气氛不太和谐。
稍微一打听,头天晚上宫里家宴发生的种种情况,犹如亲眼所见一般,知道个清清楚楚。
许昭仪攀爬得太快了吧,都敢和薛贵妃打擂台,竟然还没落下风。
如今的年轻人不得了啊,杀伤力很强嘛。
看来,张皇后的落寞,并没有改变后宫混乱的局面,还有得争。
外面的热闹同张皇后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今儿,她只需招呼娘家嫂嫂。
张培申的妻子欧氏,得了许可,来到未央宫。
姑嫂见面,自有一番唏嘘感叹。
“老爷让我转告娘娘,莫要着急。局势变幻莫测,只需随机应变。切莫断了志气,让小人得逞。”
“你告诉大哥,本宫都晓得。本宫的志气,没那么容易被折断。眼下这个局面,哼,薛贵妃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
“来的时候,遇见了薛家大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不出意外,等到新年开笔,薛家就会安排人员罗织罪名弹劾许家。不知道许家能不能扛过去。”
“只要有陛下的宠爱,就算是洪水滔天,许家都能扛过去。”
很多时候,死不死,仕途是否一片坦途,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外戚嘛,只要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比如造反啊,比如公然贪墨还被人抓住把柄之类的事情,皇帝可自行处置。
元康帝对许昭仪的宠爱有目共睹,当下想要扳倒许家可不容易。
除非,哪天元康帝又有了新欢,许昭仪成为了旧爱,那个时候才是收拾许昭仪的最佳时机。
就看薛贵妃能不能沉住气。
“后宫诸事,本宫不操心,如今也轮不到本宫操心。本宫唯独担心老三的婚事。”
“娘娘的意思是?”
“叶慈是天煞孤星,一想到老三娶一个天煞孤星回家,本宫就寝食难安。可是,老三铁了心要娶,根本不容本宫有异议。本宫瞧着,他对叶慈分明是动了真心。若是知道叶慈是个祸害,还祸害到老三婚事上头,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云霞山。”
“可是,定王殿下的确是去了云霞山身体才开始好转。”
“这点本宫当然清楚。所以,本宫准备厚赏叶慈。哪里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本宫一番打算都化成了泡影。”
“娘娘想让我怎么做?”
张皇后满意地笑起来。
她就知道嫂嫂一定能够理解她的难处,并为她分忧。
“如果说,叶慈主动退婚,这门婚事还能成吗?”
欧氏蹙眉,“这事难办。定王殿下同叶慈的婚事,乃是御赐。纵然叶慈不愿意,也不可能悔婚,除非死。”
“让她逃婚不就行了。反正,京城没人见过她,随便安排人取而代之也能蒙混过关。”
“娘娘似乎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娘娘难道忘了吗,宫里其实有不少人见过叶慈,当初给定王送一车车物件去云霞山,为定王修建宅子……金吾卫那边,也有人见过叶慈。”
张皇后紧蹙眉头,“如果叶慈不想嫁给老三,如何?”
“御赐婚事,没有悔婚的余地。”
张皇后咬牙切齿,“真是气煞本宫。”
“娘娘想开些,叶慈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天煞孤星,对于定王殿下来说未尝不是福星。否则,定王殿下为何偏偏在云霞山养好了身体?”
欧氏是站在张家的立场,并不反对刘珩娶叶慈。
目前的情势,刘
只要刘珩和叶慈捆绑在一起,想来宫里和京城关注他们的人会逐渐减少。
一个倒霉鬼,娶了天煞孤星,谁会没事天天盯着啊,不怕沾染晦气吗?
最多就是想起来的时候,问问近况。
只要没有太出格的事情,很快,刘珩以及封地,就会从京城百官视线中消失。
这样很好!
只不过,张皇后是纯粹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考虑子女的婚事,叶慈做她的儿媳妇,她是怎么想怎么不顺心不如意。一直暗搓搓想要破坏,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如今,连张家也摆明了不肯支持她的决定,令她有些难堪。
没有张家的支持,如今的她,想在宫外搞事情简直是寸步难行。
“嫂嫂不介意天煞孤星的名声?”
“信则有不信则无。老爷他明确说过,他是不相信的。定王身体能好转,全靠用药。叶家姑娘儿郎也到云霞山住过一段时间,不曾见他们有被牵连克制。可见,天煞孤星一说,有待商榷。”
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皇后顿时没了闲聊的心情,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今儿出了太阳,一边又刮着西北风,吹得脸颊生痛。
这鬼天气,至少还要冷两个月。
等天气暖和起来,开了春,刘珩就该准备启程就藩。
心情有些沉重。
……
转眼到了三月,春风似剪刀,咔嚓咔嚓,一片片绿叶被剪了出来。
少府按照七折,终于准备齐全定王殿下就藩所需银两,人口,骡马,耕牛……
刘珩带着人,亲自前往少府验收。
结果……
少府做事,除却元康帝所需,对待天子以外的人习惯了缺斤少两,偷工减料。
刘珩当场就很不爽。
他直接和少府家令刘焗怼起来。
“之前,家令大人说少府有困难,本王是不是很痛快就答应了七折的要求。剩下的三成过个几年再给。本王以为投桃报李,家令大人也该爽快些。
结果,你拿杂色银敷衍本王,折算下来,何止是七折,怕不是五折,还是四折。还有,我的人说,少府准备的骡马耕牛,皆是老迈不堪,而且母牛甚少。
刘大人到底几个意思?欺负本王软弱?信不信本王今儿就掀了你的衙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掀了,掀了!”
张五郎从旁掠阵,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早就看少府一帮人不顺眼。
“本王可不是户部,会傻乎乎跑到父皇跟前打官司。本王今儿把话撂在这里,今日要不得足够的银两骡马耕牛,本王就不走了。来人,去将本王的棉被床榻搬来,自打今日起就歇息在少府衙门,直到少府足额给付。”
刘珩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态度,你少府横,本王比你更横。
本王不和你打口水官司,本王就赖着不走。
张五郎起哄,“我还没在少府衙门睡过觉。刘大人,你不介意多添两张床榻吧。今晚上,我也吸一吸少府的银钱气息。”
少府家令刘焗一个头两个大,“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殿下身为第一个就藩的皇子,那就是标杆啊!下官岂敢欺瞒。定是。”
刘珩呵呵冷笑,“刘大人的话,着实让人难以置信。未免再次发生误会,本王还是住下来,直到事情解决了再离开也不迟。反正,少府衙门挺大的,安
张五郎捧哏,“关键是少府的伙食开得好,茶水又好喝。这茶,莫不是今年雾山上的雨前茶?啧啧……不愧是贡茶,非同一般。少府衙门太好了,为了吃喝我也不能走啊!”
“是不能走。”刘珩点头。
少府家令刘焗一张脸都绿了,“定王莫要为难下官,下官承诺一定足额给付。请王爷多宽限几天,可好?”
“不好!本王在宫里吃够了苦头,到了宫外,还要被你们少府欺辱,欺人太甚。今儿本王就拿王爵赌一赌,开府银子,所需骡马耕牛,到底能不能置办齐全。要是少府没这能力,大不了本王就赖在京城不走啦!反正,本王不着急就藩。”
着急的薛氏一党,是皇帝,是少府……
刘珩势要做个赖子,张五郎舍命奉陪。
他是纨绔,跟着定王表弟大闹少府衙门,很符合身份嘛。
少府家令刘焗说尽好话,刘珩始终不为所动。
他就是要钱,要骡马要耕牛要种子要农具要铁器要合格的匠人……
他什么都想要,且必须按照亲王开府的要求置办。
刘焗只能一边应付着,一边安排
定王殿下如此混不吝,和张皇后一样一样的,如今看来只有元康帝能收拾他。
消息送到宫里,来到元康帝案头。
元康帝:“……”
他倍感意外啊!
“老三竟然大闹少府衙门,他是转性了?”
方内监悄声说道:“少府历来习惯了漂没,肯定是被定王殿下看出了端倪,闹着要补齐所欠银两物资。”
元康帝一点都不意外,他也做过皇子,也曾开府,和少府扯皮。
少府的尿性,几十年下来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他问道:“少府漂没了几成?”
“原本开府银子打七折,这是商量好的。结果,又给漂没了据说有两成。”
“的确过分了些。”元康帝都觉着少府胃口太大,做得有点过分了。
不过,刘珩敢闹少府衙门,也是勇气十足。
“让刘焗自己解决,他惹出来的祸事别指望朕替他设善后。简直是乱弹琴,连皇子开府都要被漂没两成银两。其他衙门要银子,又得漂没多少?简直乱来!”
方内监不作声。
这事是个马蜂窝,不敢捅。
也就是定王刘珩,他是为自己开府要银子,属于私事,才敢大闹少府衙门。
若是为了公事,恐怕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刘焗得不到宫里的支持,反而还惹来一顿痛骂,心都凉了。
难道真要补齐了银两物资?这损失可就大了去,也坏了规矩啊。
刘珩嗤笑一声,“你们少府内部的规矩,少拿到本王跟前恶心人。本王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能足额给付,本王不仅要砸了你的衙门,还要砸了你的府邸。本王倒是要看看,刘大人府上究竟是何等富丽堂皇,金山银山。”
“误会,都是误会!下官没有金山银山,下官全靠俸禄吃饭。”
“刘大人这话,莫不是今年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张五郎肆意嘲笑,“从未听闻,少府有人竟然靠区区俸禄过活。你们少府的小金库,嘿嘿,真以为大家不知道啊。”
“张公子莫要胡说,没有小金库,什么都没有。大不了下官补齐银两物资,只求王爷宽限三五日。下官并非故意拖延,银两今儿就可以补足,关键是骡马耕牛铁器之类的物资,需要临时
“那就先将银子补齐。出一点差错,今儿本王就带着人吃刘大人,住刘大人。”
“出不了差错,下官亲自监督,绝对出不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