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婆子:“大仙还给了对策, 等你们有了孩子,一个起带火的名字,一个起带水的名字, 那就嘛事儿没有。”
小岭:“奶, 已经计划生育了。”
今年城里就在宣传计划生育, 已经开始划试点地区。
小岭这孩子除了玩还喜欢和人聊天呢,不管同学还是同学的家长, 他都能聊一会儿。有个同学家长妹妹在市委工作, 去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就说已经开始计划生育, 要生的赶紧生,等计划生育严格起来就不能生了。
他还替小姑小姑父着急呢, 那到时候小姑家只能一个孩子?不能像自己这样三个孩子了呢。
薛老婆子一听,“可不咋地,这要是计划生育……哎呀,建民呐, 那你更得赶紧的。”
她盘算着要是现在成了,秦建民给部队打结婚申请, 那到时候还来得及赶紧要俩孩子呢。
顾爸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他认为一个孩子俩孩子无所谓,就是觉得他们真好玩。
小岭这孩子,真是个热心肠,大人孩子的事儿他都能掺一脚。
秦建民自然不会心烦干娘给他张罗, 相反他心里又感动又温暖。
虽然他没了亲爹娘, 可他有干娘呀,给他织毛衣, 给他寄好吃的,还给他张罗娶媳妇生孩子。
他没有否认更没怪薛老婆子多管闲事, 反而很配合地点点头,“那我努力。”
薛老婆子乐开了花,开始给秦建民支招,“建民呐,以后你别往家寄钱,你多给人家女孩子买好吃的好玩的,有空就带着去那个饭店吃吃饭。首都不是有个……老莫儿、全聚德、东来顺啥的?”
虽然没去过首都,可薛老婆子听多了也记住。
顾爸:“对,年轻人约会就得去有氛围的地方,那可是一辈子的美好回忆呢。”
秦建民看他们进展那么快,就决定踩踩刹车,老太太们都着急,这会儿说追求女孩子,保不齐明天就催领证了。为了避免他们太激动会让顾凝尴尬,他低声道:“可人家还没那意思呢,你们不能直接说,要是……”
“我懂!”薛老婆子笑道:“女孩子脸皮嫩,薄着呢,会不好意思。”
薛老婆子又把和别人学来的一些东西教给秦建民,“你得细心,平时多照顾人家闺女。一个那么娇贵的女孩子跟着你们大老爷们儿出去执行任务,多不容易呢。”
不说别的,就一天天地坐火车,正经人都受不了呢。
还有南边那里她也跟顾孟昭和了解过,说是山多路少,有些地方还在修盘山公路,大多数地方都没路。
那山一座座的连绵不断,就靠腿,那不得磨坏了啊?
这么一想她都心疼顾凝了。
薛老婆子:“那边说雨也多,你出门就带着伞穿着雨衣,这样下雨就能照顾闺女。”
秦建民满口答应。
薛老婆子恨不得一夜就给秦建民教会,明天就能让他们打结婚申请。
大军劝她,“奶,小心揠苗助长,欲速则不达。”
薛老婆子:“没事,我这施肥浇水还是可以的。”
她让几个男人早点睡,她则去东屋门外偷摸瞅瞅。
顾妈知道顾凝女孩子脸皮薄,自然不会像薛老婆子对秦建民那样直截了当,而是拐弯抹角地问林苏叶关于秦建民的事儿,间接地让顾凝了解一下。
林苏叶和顾妈也熟了,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她也没藏着掖着,就把秦建民以前的巧合事儿给简单说了,“你们说建民委屈不委屈,可怜不可怜?什么都没捞着呢,先被人扣上三个媳妇儿的名头,还说他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
顾妈:“可不咋地,这也不能赖他啊。”
林苏叶:“反正啊,他在老家那边是不好找对象,还有人故意散播他的谣言呢。”
顾妈:“那就不在老家找呗,咱在这里给他找,多少好姑娘呢。”
林苏叶:“那建民不是还迈不过那个坎儿么,他总觉得自己克父克母克妻,对人家女方不好,压根就不想找。”
追求秦建民的女孩子不少,温柔漂亮的也不是没有,她就不信没有一个他看对眼的。
至今没成,只怕还是他心里做怪,不想连累人家。
要是一辈子顺遂还行,万一人家女方有点什么事儿,那他心里肯定嘀咕,自责,觉得是自己连累人家。
顾妈和林苏叶一唱一和,还不忘观察顾凝,看她先是偷笑一副听八卦的表情,等听说秦建民克父克母克妻的时候,她的表情就严肃起来,之后又有些愤愤,再到现在瞅着就有些同情了。
顾妈是过来人,那是相当明白,有时候同情就是好感的开端。
她当然不会直接点破顾凝,要给人家女孩子留面子的嘛。再说了,你直接说破,人家万一不接受,那多尴尬?不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似无意地问顾凝,“凝凝,你们在部队里,组织没给你们介绍对象?”
顾凝也26,不介绍那是不可能的,组织肯定都关心着呢。
顾凝原本还在想秦建民的事儿,这会儿说到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她躲到林苏叶身后去假意铺被子,笑道:“有,不过我拒绝了。”
她怕顾妈追着问,想着后面怎么应付,她可以对自己老娘直接撒娇或者耍赖,对五婶却不能。
顾妈却不追着问,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尴尬无所适从,又问:“那组织就没给建民介绍?你还年轻,他可老大不小呢。他和薛参同岁,人家薛参大儿子都11岁了。”
见五婶不问自己又说秦建民,顾凝就笑起来,一说秦建民她明显就话多。
她笑道:“哪能不介绍呢?他刚去就有个首长瞧上他,要给介绍自己闺女。还有位陆首长的闺女瞧上秦参,请人说合,秦参吓得躲去作战部不露面。”
顾妈叹了口气:“哎,这孩子真可怜。他这是担心自己的命数,怕连累人家,宁愿自己打光棍儿呢。”
她看了林苏叶一眼。
林苏叶接收到她的信号,寻思也不算骗人,这顾凝摆明就是对秦建民有好感的,只是不知道为啥两人有点小别扭。
她道:“建民的确是这样想的。”
当初如果不是他这样想,那他早就结婚了。
顾妈:“建民是个少见的好男人啊。”
她对顾凝道:“凝凝,你以后多安慰安慰他,让他不要太在意那些迷信的说法,要勇敢地往前看。”
这么关心着安慰着,哪怕有点小别扭,慢慢地自己也就消化了吧。
林苏叶朝顾凝笑笑,“阿凝量力而行就好,建民也不是小孩子,没那么脆弱的。”
莎莎却抱住顾凝的胳膊,“凝姑姑,我干爹真的好可怜啊。我爸有对象,我小姑父有对象,就他没有对象。”
她生得那般可爱漂亮,乌溜溜的大眼仿佛会说话一般,还带着溶溶水光,那谁能拒绝啊。
顾凝当下就满口答应肯定帮忙。
莎莎把小脸在顾凝手心里蹭了蹭,“凝姑姑你真好,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干爹,我告诉他要听你的话。”
莎莎的童言童语成功把顾凝羞得脸红了。
在部队和军事学院里人家给她介绍对象,她可从来不害羞,都是果断拒绝。
顾妈见识自然比薛老婆子多,薛老婆子还想帮两人说开,顾妈却觉得不用。
俩人都是聪明人,只要不是原则分歧,其他的误会或者矛盾,都会随着了解加深解开的。
两人都有家长的叮咛,拜托他们照顾对方,那他们也有名正言顺关心的理由不是?
顾妈看顾凝的反应就知道妥了。
她朝林苏叶眨眨眼,就让她们休息,她则出去拉着薛老婆子回屋说悄悄话。
林苏叶不想让顾凝尴尬或者觉得被人引导,毕竟顾凝那么聪明呢,顾妈走后她就没再说秦建民的事儿。
顾凝却对秦建民越发好奇。
她原本就很欣赏秦建民,当面不好问他私事,可私下里还是关注过他的资料和成绩。这会儿顾妈开了个头,她正听得津津有味,结果顾妈跑掉不说了。
她又不好意思主动问。
三人躺下,夏天不需要盖大被子,都盖薄毯子或者被单。
林苏叶对顾凝道:“阿凝,建民有时候跟小孩子一样很幼稚的,他要是无意中得罪你,你只管骂他,千万别往心里去。”
顾凝笑道:“秦参挺稳重的呀。”
除了和她爹称兄道弟以外。
林苏叶就笑。
莎莎想起来一个事儿,一骨碌爬起来。
林苏叶以为她要上厕所,“乖宝儿要嘘嘘?”
莎莎:“我知道干爹幼稚。”
她就给林苏叶和顾凝讲一个事儿,那是她听爸爸和干爹打电话说的。
当时秦建民出去执行任务遇到一点危险,最终也是有惊无险,他就给薛明翊打电话。
薛明翊没有安慰他,而是先和他复盘遇到什么事儿,他采取什么处理方式,看看是不是有更优解。
聊完正事,秦建民就说:“老薛,我吓得心脏现在还扑通扑通,你快安慰我。”
薛明翊就说:“我闺女在,让她安慰你?”不丢人?
秦建民就叹了口气,“老薛,你说我家就我一个,我要是没了,那我爹娘都没人上坟。”
薛明翊:“没事,我会去的。”
秦建民:“……老薛,你表达一下同情。”
薛明翊:“赶紧找个对象。”
秦建民:“……薛怼怼,要不你把小岭过继给我吧,这样我不结婚就有儿子。”
薛明翊:“要过继也是过继给大叔,小岭不是你弟吗?”
秦建民:“……也行,薛大叔,你说了算。”
这是今年三月的事儿,莎莎记性很好,几乎一字不差,还能把薛明翊和秦建民的声音神态也模仿几分。
她一会儿压着嗓子学薛明翊,一会儿笑哈哈学秦建民,给林苏叶和顾凝逗得直笑。
林苏叶:“乖宝儿,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莎莎:“我爸爸肯定觉得太幼稚,就没告诉你。”
当时她没听懂爸爸和干爹在说什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笨,后来还特意问薛老婆子过继是什么意思。
顾凝心道的确很幼稚,幼稚得不行不行的,秦建民在她面前向来正经,从没这样过。
看起来他和关系特别好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孩子气吧。
自己整天怼他,他肯定……着恼。
也不对,薛参不也怼他吗?所以他根本没生气。
她一会儿觉得他可怜,一会儿觉得他好玩,一会儿又为他打抱不平,觉得这样优秀的男人不该被误会。
什么天煞孤星,乱七八糟!
顾凝又觉得薛明翊一家人又善良又开明,并不在意这些事儿,要是搁别人家不知道多在乎辈分呢。
长辈就是长辈,哪里能称兄道弟?这是伦理纲常,半点都不允许错。
怪不得爹喜欢秦建民,看来他俩骨子里有些像。
秦建民和顾凝在省城待了两天,秦建民特意去探望马国华和另外两位首长,然后便和顾凝乘火车离开继续南下。
在薛家这两天因为人多,秦建民又想多陪陪孩子们和薛老婆子,所以两人也没什么私聊的机会。
不过两人都感觉得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可能因为有长辈的叮咛,所以关心对方的时候不怕人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是长辈让做的啊!
在卧铺车厢安顿好以后,秦建民发现顾凝又在偷看他,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怜爱,还带着一点揶揄。
他俩是下铺,中上铺的乘客还没来,这边就他俩人。
他起身站在铺位出口的位置,胳膊靠着中铺,“顾参谋,你什么意思呀。”
顾凝难忍笑意,“怎么啦?”
秦建民:“你是不是抓到了我什么把柄?”
顾凝笑了笑,“秦参有什么把柄怕人知道吗?”
秦建民挑了挑眉,“那可多得很。”
比如自己作为一名军人,小时候是吓大的,这就不能让人知道,丢人。
顾凝想去走廊溜达一下,却被秦建民挡住。
秦建民站在出口,长腿随便一放就能把路都挡住,她要想过去就得从他身边挤过去。
顾凝感觉到他的幼稚了。
这跟小学生有什么区别啊!
秦建民:“来,老实交代吧,你给我嫂子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们把我给出卖了。”
顾凝笑得不能自已,她索性不出去了,就在下铺坐下,拿出没看完的书继续阅读。
秦建民看她脸上带着了然的笑,俏面如花,眉眼自有一股风情,当下心头一荡。
坏菜!
他居然觉得顾参谋很可爱!
他咳嗽一声,“我去打水。”
秦建民和顾凝走后,薛老婆子还和林苏叶嘀咕呢。
“他俩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瞅着亲近多了吧?”
林苏叶:“的确。”
秦建民和顾凝来的时候俩人还是很注意保持距离的,走的时候两人就靠得比以前近了,而且还会互相偷看对方。
薛老婆子就放心了,“那可太好啦。”
林苏叶:“娘我晚上要晚点回来,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这阵子她和黄显宁等人要交好几个稿子,几个单位的画稿要交,另外曹主编那里的连环画也要交三本,还有剧团拜托她和黄显宁画的几幅宣传画也得交稿。
她发现跟黄显宁一起工作真的进步很快。
黄显宁有耐心,指点专业知识也一语中的,还能给她行之有效的方法。
只要她按照他的要求来做,达到他的标准,她的进步就很大。
黄显宁一点都不怕她骄傲,只要有进步就夸她,而且夸得很到位,半点都不空泛。
林苏叶学习的劲头就很足。
朱小娟被带走以后,她爹娘、弟弟妹妹们也来学校闹过。不过他们不是为了接朱小娟回家,而是想跟学校要赔偿,甚至想让学校赔给朱家一个工作。
李桂珍直接让他们滚蛋,再敢上门就给他们抓起来。
而朱小娟的那个靠山已经被抓起来审查,他不但和朱小娟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还有另外四个,有学生有职工。他还被查出受贿、渎职、以权谋私等罪行,最后被撤职查办、开除党籍,判刑十年送去劳改农场劳改。
那人被抓起来以后,李桂珍就给校委会提交了关于黄显宁工作认真、改造良好的报告,提议对黄显宁进行平反。
他父母可能暂时没办法平反,但是黄显宁是可以的。
校革委会通过了李桂珍的申请,然后校领导签字,再把申请书递交区教委、市教委、市革委会。
现在就进入等待阶段。
大家都挺为黄显宁高兴的,他自己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是真的不在意。
现在黄伟和朱小娟滚蛋,学校也没人再欺负打压他,李桂珍对他的态度也从以前的不管闲事到主动申请帮他平反,该有的福利待遇也都给他。
不过他并不感激李桂珍,心里只记着林苏叶的好。 如果不是林苏叶,他相信李桂珍还是从前的态度。
进入六月以后,降雨增多,时有雷暴雨。
林苏叶家的花墙、花篱、花架反而长得越来越好,翠绿的叶子里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大的如碗口,花团锦簇,小的更喧闹,挨挨挤挤。
这俨然成为大院儿一景,不少人慕名前来参观,还有人前来要分蘖小株或者剪枝条去扦插,也有人拿来自己的交换。
薛老婆子一律满足他们。
继毛衣外交以后,薛老婆子靠着花卉又在本大院儿和附近几个大院儿火了一把。
海军大院儿的老头子老太太有活动都会特意邀请她呢。
这日十一点,薛老婆子从路边买了附近农民的菜拎着回家,刚到家就看到两只小母鸡从鸡窝里窜出来,一边满院子飞奔一边“咯咯哒,咯咯哒”。
薛老婆子高兴得赶紧跑过去看看,“下蛋了!”
隔壁陶红樱从花墙缝隙里瞅着眼热,“大娘,你可真厉害,才几个月这鸡就下蛋了?我们家的还没动静呢。”
陶红樱家的鸡三十只死的还剩下十三只了,不知道后面还死不死,反正一直没下蛋的迹象。
薛老婆子的三十只还有二十五只,已经开始下蛋。
薛老婆子乐呵呵的,“你得舍得喂它们。”
她把买菜顺便要来的烂菜叶子丢在鸡窝边上,上面还有虫子呢。
大院子打药,她还特意不让打自家院子里的菜畦,就为了生虫让鸡们随便啄吃。
她还让薛老三把家里带土没法吃的碎粮食送来给她喂鸡,还特意买点豆饼掺着喂,她家的鸡,吃的和隔壁就不一样呢。
她听听隔壁的动静,“你们家艳丽在做饭呢?”
陶红樱幸灾乐祸,“是呢。”
林婉晴找保姆,在陶红樱看来跟选妃一样,比自己还能摆谱。
她先在附近没工作的家属中选,后来觉得太近不好,又从城西农户中选,又觉得不知根不知底不安全,最后就让她娘家帮忙找。
五十来岁的,嫌弃年纪大,干活不利索或者不讲卫生。
三四十的,嫌弃人家手脚可能不干净,会偷自家吃食补贴家里。
二十来岁的,可能心眼多,欲望多,到时候难免生事端。
反正怎么都有不满意的点。
最后她亲自跑了一趟林家屯亲自面试,可惜没有样样合心意的,最后勉强选了个十八岁的乡下姑娘,叫刘艳丽,刘贺岩本家的。
刘艳丽常年干农活,手脚麻利人也勤快,能把屋子收拾得符合林婉晴的要求,可惜的是厨艺非常一般。
刘艳丽按照村里的辈分管林婉晴和林苏叶叫姐。
不过林婉晴不许她叫姐,让叫林女士。
刘艳丽在家一直过苦哈哈的日子,会做饭不代表有厨艺,她只会做面疙瘩汤、面条、稀饭、咸菜,只管做熟,好不好吃那看运气。
林婉晴教她切菜、炒菜,她学得倒是还行,就是抠门,不舍得放油和料。
她偷摸自制了擦油布,每次炒菜就蘸一点油,在锅上一擦,再把菜丢进去随便扒拉两下就加水炖。
林婉晴发现以后气得两眼发黑,那布团脏不脏,上面得多少细菌?
传出去不得让人家笑话啊!
林婉晴让她不要那么抠门,结果她又跟食堂学了一招儿,把菜煮熟,表面撒一点油,看起来油花多就行。
反正陶红樱说她不管做什么菜,最后出来都黑乎乎、烂乎乎,就怕做不熟一样炖得稀烂。
要是土豆、茄子这些也就罢了,青菜、黄瓜之类的,那自然就不好吃。
薛老婆子对这乡下姑娘印象不错,模样周正耐看,性格开朗,很爱笑,林婉晴训她她就立刻改,从来不恼。
这姑娘特别勤快,手脚利索,在葛家收拾完卫生就打扫门前的路,从这头扫到那头,主动帮薛老婆子扫地,还帮别人挑水。
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学不会做饭,没少挨骂。
薛老婆子正洗菜做饭呢,就听见隔壁传来林婉晴的怒斥声,“刘艳丽,你不想干就滚蛋!跟你说多少遍,青菜炒一下就行,不要加水炖!”
薛老婆子忍不住笑起来,快手快脚地把自己锅里的青菜铲出来,呀,碧绿碧绿的,油汪汪的,瞅着就有食欲,大军最爱吃了。
这林婉晴日常看着温温柔柔,安静淡雅的,跟谁说话都细声细气,这刘艳丽得多犟才给她气成这样?
薛老婆子还炖了一个鲫鱼豆腐汤,这个季节雨水丰沛,鱼也多。不过鲫鱼刺多,薛老婆子怕小孩子卡着,每次都炖得烂烂的,把鱼肉给炖下来,刺也就自动露出来,小孩子们吃的时候就能看见,不至于卡着。
隔壁陶红樱已经领着自己孩子去食堂吃饭,葛正雄走到门口听见林婉晴训斥小保姆就知道没好饭吃,也悄悄扭头去食堂开小灶。
林婉晴被小保姆气得两眼冒火,训她,“你到底怎么回事?明明都会,为什么不照做?”
切菜学得有模有样,怎么一炒菜就变样?
刘艳丽不是那种偷懒、手笨、嘴馋的,否则林婉晴也不会选中她。
哪里知道在老家考察得好好的,到了这里才发现这人这么轴。
刘艳丽也委屈,“……不加水,那不……糊了吗。”
林婉晴要被她气死了,“我给你示范过多少遍了?你看着!”
她让胡小敏烧火,“怕糊锅你就小点火,一勺油下去,把葱姜蒜丢进去,青菜丢进去,扒拉几下变色断生就行。”
她把青菜盛出来,碧绿的,瞅着好看得很。
她再让刘艳丽炒一盘青菜出来。
刘艳丽用勺子滴了一滴油进去。
林婉晴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勺子不大,你就舀一勺,没关系!我家不像你家,一年到头吃不了二两油!”
以前她家里吃油还成问题,现在她嫁给葛正雄,他是首长有各种额外补贴,哪里还会缺油吃!
虽然不能像蓝家那样整天油炸,但是不至于炒菜就放一滴油!
要是还缺吃少穿,她干嘛要嫁给葛正雄!
她看刘艳丽还捏着勺子在那里抖,按滴往里滴油,气得她骂道:“倒!”
刘艳丽被她吓得一哆嗦,一勺油全部倒了进去,肉疼得她脸都皱成一团,那表情跟从她心口窝挖一勺油般痛苦。
她又要看大小火,又要扒拉菜,手忙脚乱,最后成功地把菜炒糊了。
她在家里做饭,从来不用管大小火啊,反正加水盖锅盖焖呗。
一勺油一盘菜,刘艳丽那个肉疼啊。
林婉晴本来还心疼那一勺油,结果看刘艳丽这样,她就只有气了。
她真是要给气死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处处不顺呀!
她一来气就让刘艳丽吃糊掉的那盘菜,自己和胡卫东、胡小敏吃另外一盘。
刘艳丽也无所谓,糊掉咋了,一勺油呢!
她在家一年到头吃不到这么多油!
吃饭的时候隔壁院子传来小岭喝鱼汤惊呼鲜美的声音。
胡卫东阴沉着脸,已经连着三四天家里不能正经吃饭,净对付了,再这样他也受不了了。
还有薛家怎么回事?
大中午的你们还跑到院子里吃饭?热不死你!
林婉晴有心要给刘艳丽赶回去,可看到刘艳丽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整齐,家具擦得锃明瓦亮,院子扫得连片树叶都没有,更别说鸡粪,她又想还是给个机会吧。
再教两天,要是还学不会做饭就得用棍子抽了。
“晚上我们不回来吃饭,你自己好好学学炒青菜。”
学会炒青菜,其他的也就会了。
她丝毫不用怀疑刘艳丽会偷吃或者浪费,只求别那么抠门!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晌午还日头烈烈,下午就下起瓢泼大雨。
傍晚放学的时候林苏叶瞅着外面还在下雨,有点犯难。
黄显宁:“夏天多雨,有时候下一天,骑自行车不方便,要不你跟学校申请一间宿舍。”
林苏叶想申请宿舍还是很方便的,学校肯定会批的。
林苏叶却有顾虑。她当初办的是借读进修,和夜校那种性质差不多,可以花钱在食堂吃饭,但是没有学生补贴,也没有安排宿舍。
因为有新生入学,学校宿舍比较紧张。
她一直挺注意这些小事儿,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拿这些做文章攻击薛明翊。
平时哪怕下大雨大雪,她也从不给郭澄打电话安排车接她。
她笑道:“等会儿应该就小了。”
果然,雨慢慢地停了。
林苏叶就和黄显宁等人告别,骑车回家。
哪怕已经78年,省城完成硬化的路面也不是很多,只有机关和军区大院儿附近才路面硬化,其他大部分地区还是石子路、煤渣路甚至土路。
下雨的时候比较麻烦,有些路面会被卡车压翻,自行车骑过去还会泥塞车轮,甚至车轮陷进去拔不出来。
比如这会儿,林苏叶顺着路边一开始骑得还不错,慢慢地路面竟然越来越软、越来越泥泞,最后给她陷进去了。
这段路地势略低,雨水流过来又渗透下去,路面就泡坏了。
林苏叶:“……”
以前也没觉得路况这么差啊?
平时她瞅着路面光光平平的,感觉压得硬邦邦的不比水泥路差,结果被水一泡就出问题了。
除了林苏叶,还有别人也被陷进去的,不过人家力气大,下车趟着泥泞把车推出去,男人直接脱掉鞋子挽起裤脚,把自行车扛上肩趟过去。
林苏叶看得很羡慕。
她力气小,自行车陷进去都推不出来。
她把皮鞋脱下来挂在车把手上,使出吃奶的力气依然推不动。
这就尴尬了。
有男同志看见,就想上来给她帮忙。
这时候一个脸颊晒得通红,脸庞上洋溢着健康光泽的姑娘赤着脚趟过来,“苏叶姐,我帮你推。”
林苏叶瞅着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
刘艳丽笑道:“我呀,小艳丽,我爹刘大脑袋,我现在在林女士家做保姆。”
林苏叶一下子想起来,这是林家屯刘家的闺女啊,林苏叶出嫁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子呢,一转眼也这么大了。
最近林苏叶早出晚归得忙活,还没正面见过葛家请来的保姆。
刘艳丽笑道:“苏叶姐你每次回娘家,我都见过你,就是不好意思和你打招呼。”
她帮林苏叶把自行车推出去。
林苏叶道了谢,赶紧踮着脚尖跟出去,她生怕踩到小石子或者别的硌得脚疼。
拐到路况好的地方,刘艳丽看林苏叶一双白白嫩嫩的脚丫沾着泥浆,车把上的皮鞋外面沾着泥水里面却干净漂亮,要是直接穿上那估计就毁了。
她便道:“苏叶姐,我送你吧。”
林苏叶:“那耽误你做事情不?”
刘艳丽:“没事,我下午洗完衣裳闲不住就出来溜达溜达看看能干点啥不。”
她把自己的脚在路边草上蹭了蹭,穿上布鞋,然后骑车带林苏叶回去。
路上刘艳丽跟林苏叶说看着刘贺岩和薛老三一起做小买卖,她也挺眼热的,她想和他们一起做。可他们说她是个女的,一起不方便,死活不带她。
她有心自己做,又没有本钱,而且一个女人跑来跑去容易遇到劫路的,不但会被抢还会被祸祸,她也不敢冒险。
她爹娘一门心思张罗着让她嫁人,也不管她乐不乐意,只想给弟弟凑彩礼娶媳妇。
她听说林婉晴回去找小保姆,就跑过去试试,因为她勤快利索,一个人能包揽家里所有家务活就被选中了。
林婉晴说包吃包住,一开始一个月给五块钱,等以后做利索了可以涨到八块,年底还能给几尺布、二十斤粮票。
可惜这些钱和东西都要给她爹娘,她一分捞不着。
这么说,如果林婉晴给她赶出去,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要回家都得沿途要饭走着回去。
林苏叶:“你学会做饭了吗?”
听薛老婆子说隔壁林婉晴整天骂小保姆不会做饭。
刘艳丽:“我会做饭,就是……炒菜不行。一盘菜一勺油,也太浪费了,我们在家里一锅菜放不了几滴油。”
林苏叶:“你给人做保姆,就得听东家的要求,反正油是她家的,也不浪费你的。”
刘艳丽:“我也知道,就是……舀油的时候心疼,狠不下心,舍不得。”
林苏叶笑起来。
刘艳丽有些不好意思,就猛蹬自行车,比林苏叶自己骑车可快多了。
到了家门口,林苏叶下地,就见林婉晴正站在葛家门口冷眼瞅着她们呢。
哟,这眼神,你是抓奸还是怎么的?
刘艳丽瞅着林婉晴眼神不善,怕她以为自己偷懒,大声道:“林女士,我洗完衣服就出去找便宜菜和鸡蛋,在路上碰见苏叶姐,我就搭车回来了。”
林女士?
林苏叶差点笑出来,赶紧跟刘艳丽道别,推着自行车进院里。
莎莎正在院子里等她,看林苏叶赤着脚赶紧两手端着水瓢舀水帮她冲脚。
林苏叶把手脚洗干净,擦干,穿上拖鞋,领着莎莎进屋。
临进屋前,她听见林婉晴压抑着声音,气急败坏地骂刘艳丽,“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让你来当保姆的,不是让你出去和别人浪的!”
林苏叶一怔,林婉晴不是人淡如菊嘛,温柔优雅是她的代名词,怎么能用她最瞧不上的粗俗态度骂人?
看来当了首长太太,这脾气也见长呀。
一连几天,林苏叶放学都能碰到出来溜达的刘艳丽。
她还为刘艳丽着想,既然林婉晴会骂,就让刘艳丽不要和自己一起回去,刘艳丽却毫不在意。
这么几次以后,林苏叶突然觉出味儿来——刘艳丽这是特意接近自己的?
这日放学路上再一次遇见刘艳丽,林苏叶就直接问她,“艳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让我帮忙?”
刘艳丽和刘贺岩是一家的,如果事情不麻烦,她自然愿意帮一下。
刘艳丽却有点不好意思,用力搓了搓自己晒得发红的脸颊,“苏叶姐,我……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林苏叶笑道:“那你得先说来听听,我才能决定笑不笑话你。”
刘艳丽就哈哈笑起来,她瞅瞅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就道:“苏叶姐,你们家三哥没对象吧?”
林苏叶惊讶地看着她,“你想……给我们老三介绍个对象?”
薛老三离婚后第一年没心思找对象,去年薛老婆子就让孙展英和其他人给他张罗,相了大半年,也有双方都看对眼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没成。
薛老婆子问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后来干脆不想再相亲,说要先跟刘贺岩一起赚钱。
刘艳丽虽然害羞却也不耽误她语出惊人,她红着脸挺了挺肩膀,笑道:“苏叶姐,你觉得我咋样?”
林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