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端坐在罗汉床上, 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只是坐在那里。
素梨也不理会他。
见小炕桌上摆着的水晶莲花果盘里放着的果品瞧着不错,樱桃紫红,雪梨洁白, 葡萄青润,就连仙桃、甜瓜和西瓜也切得齐齐整整, 她便用银叉子扎了块西瓜吃了,觉得甚是沙甜,不是巩县所产, 应是京城送来的,便又吃了一块。
赵舒正在发呆,一眼瞧见素梨快把果盘里那些西瓜给吃完了, 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素梨, 西瓜似乎是寒性果品......”
素梨大眼睛眼波如水:“所以呢?”
赵舒眼中满是惶急:“你不能吃太多寒性果品,万一对......不利呢?”
他看向素梨腹部,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体内那个生下来会是他和素梨的儿女的小玩意儿。
素梨“扑哧”一声笑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阿舒, 我听沈太医说了, 人呢, 想吃什么,就说明身子缺少什么——尽管吃就是了!”
赵舒:“......”
他虽然因为素梨有了身孕的消息,整个人懵了, 基本的智商却还在,并没有被素梨给成功忽悠了。
赵舒看了素梨一眼,心道:我这样的身子都能让素梨怀孕,而且这么快怀孕,说明素梨身体实在是好得很,算了,她想吃什么就随便她吃吧!
想到这里,赵舒便不理素梨了,自顾自坐在那里发呆。
素梨吃了不少西瓜,觉得胃有些撑,便吩咐玉秀拿了她的木屐来,她要出去散步。
赵舒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会儿见素梨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木屐,起身就要出去散步,他忙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素梨的腰:“昨夜下了一夜雨,地上湿滑,容易摔倒,素梨,你别出去了!”
素梨:“......”
书斋前庭院里的小径都铺着带着花纹的青砖,虽湿,却并不滑啊!
解颐见状,忙给玉秀和开颜使了个眼色,三人齐齐退了下去。
素梨正要和赵舒分辩,谁知赵舒抱着她的腰肢,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自言自语道:“素梨,你的腰这么细,腹部也没有凸出来,真的有了身孕么?”
素梨:“......”
她尽力让自己温柔一些,身子靠回赵舒怀里:“阿舒,不管我有没有身孕,咱们都别往外放出消息,等满了三个月,若是真的有孕,胎相应该明显了,再请沈夫人及别的大夫看看脉息,那时候就知我到底有没有怀孕了。”
赵舒这会儿都有些痴傻了,对素梨的话充耳不闻,伸手轻轻抚摸着素梨的肚皮,兀自道:“素梨,昨夜我还那样折腾你,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你的身孕......”
素梨:“......”
她挣脱赵舒,脱掉木屐,然后和赵舒面对面坐着,认认真真道:“阿舒,一则昨夜你并不是折腾我,我也很快活;二则我现在生龙活虎,一点都没受影响,什么都能做,你不用担心。”
赵舒凝视着素梨,眼睛里忽然溢满泪水,他伸手紧紧抱住素梨,半日方喃喃道:“素梨,我好怕,我怕因为我的缘故,咱们的孩子有问题;我怕我年纪太轻,没法做一个好爹爹;我还怕我身体不好,万一哪一日去了,留下你带着孩子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素梨原本还皱着眉头,觉得赵舒小题大做,可是听着听着,她的鼻子一阵酸涩,眼睛也湿润了。
是啊,赵舒这些担忧都是有道理的,可是人不能因为担心,就不好好活下去了。
素梨温柔地吻去赵舒的眼泪,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温柔而坚定:“阿舒,你能这么快让我怀孕,说明你很厉害呀,有这么厉害的爹爹,咱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问题?”
她伸手轻轻抚摸赵舒清瘦的脊背:“阿舒,你虽然年轻,却很聪明很厉害很能干呀,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卖官鬻爵鱼肉百姓的李太尉可是你扳倒的,朝中这几年你安插了不少亲信进去,西北那边的军事和边防也都握在了你手里——在我心里,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
赵舒被素梨夸得脸都红了,轻轻道:“素梨,我真有这么厉害?”
“嗯!”素梨用力点头,凑上前在赵舒唇上吻了一下,道:“阿舒,不过你若是想照顾我和孩子,就要好好将养身子,不要再娇气了。”
听了素梨这一番开解,赵舒心中阴霾渐渐消散了,“嗯”了一声,与素梨耳鬓厮磨。
素梨有些促狭地隔着衣服握住了他,发现变化之后哈哈大笑起来,道:“阿舒,你这么厉害,为何还要想那么多!”
赵舒:“......”
素梨笑盈盈下了罗汉床,一边穿木屐,一边道:“你这人,我明明要和你谈心,你却如此不老实,还是老老实实陪我出去散步吧!”
赵舒也微笑起来:“好!”
夏季的庭院,花木郁郁葱葱,又刚下过雨,叶上花上还挂着晶莹的雨滴,气味清新,甚是凉爽。
素梨挽着赵舒的手,说是自己散步,其实是在遛赵舒。
走了将近两刻钟,赵舒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便求素梨:“素梨,你回去休息,我去前面处理些事情,好不好?”
素梨见赵舒俊脸泛红,额角隐现汗迹,便知他着实累了,笑吟吟答应了下来,道:“我让人去接我娘和二白过来,我给二白做了些衣服,正好让他试试。”
赵舒听到素梨给二白做了新衣服,心中作酸,却也不好说什么,微笑道:“好,那你好好招待岳母和二白。”
到了外书房,赵舒吩咐阿喜:“你去沈寒之下处一趟,赏他六百两银子,再把京城王府后街樱桃巷那个宅子的房契给他,然后请他携夫人过来一趟。”
身为福王亲信,阿喜自是知道了王妃有孕之事,眼中含笑答了声“是”,自去见沈寒之了。
沈夫人今日又买了一对赤金镶嵌红绿宝石的手镯,正坐在榻上,对着从窗子照进来的阳光欣赏腕上宝光璀璨的手镯,心里美滋滋的。
沈寒之付了帐,心中肉疼得紧,正夯着胆子埋怨着:“......夫人不是说要在京城置办房屋么?怎么还这样随意花钱?那咱们两口子何时能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儿子成亲怎么办?难道接到王府去?”
沈夫人得意一笑,道:“傻子,王爷那样大方,只要咱们忠心侍奉,王爷早晚会赏宅子的!”
沈寒之叹气道:“王爷这些年赏的银子,若是攒下来,足够在京城置买一座四进的宅子了,夫人你也太能花了......”
沈夫人听了,顿时柳眉倒竖,登时就要起身拾掇沈寒之,一错眼却从窗子里见应门的小厮带着王爷的亲信阿喜来了,忙喜洋洋低声道:“相公,阿喜来了,怕是王爷给咱们送宅子来了!”
她今日算是见识了,王爷年纪虽轻,却知道疼妻子,把王妃当做掌心宝一般,看王妃时眼神温柔得都快要凝结成实质了。
如今她给王妃诊出了孕相,因她和沈寒之两口的忠心,王爷一定会让她继续照顾王妃,因此定会重重赏他们。
沈寒之一听,不由一哂,起身拉了夫人起来,一起去迎接阿喜了。
阿喜虽然名义上只是福王府的内宅管家,却着实是福王的亲信,放出去就会平步青云,绝对不能小觑。
他在王爷面前嬉笑怒骂自由自在,在王爷的亲信小厮和众幕僚面前却一向很有分寸。
阿喜待热情相迎的沈寒之夫妻也甚是礼貌,恭而敬之地把银票和房契奉上,然后道:“这是王爷的赏赐,在下恭喜沈大人沈夫人了!”
见沈寒之又惊又喜看着沈夫人,阿喜便又道:“王爷请两位过去说话。”
沈夫人得意洋洋看了丈夫一眼,道:“多谢阿喜哥,我们这就过去。”
赵舒正坐在外书房内发呆,听阿喜回禀说沈寒之和沈夫人到了,忙道:“快请!”
待小厮上罢茶点退下,赵舒看向沈寒之:“你也留下吧,等会儿有事。”
然后他又郑重地开口问沈夫人:“沈夫人,请问孕妇饮食和日常生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沈夫人早瞧见王爷的另一个管书房的亲信小厮阿寿正铺了笺纸,悬着笔等着记录了,便沉吟了一下,开始有条理地讲述。
赵舒认真地听着,当听到王妃年纪小,骨盆未开,胎儿不宜过大,因此不能让王妃进补过量时,他不禁点了点头,道:“正是。”
天知道他有多怕素梨难产。
沈夫人不亏出身杏林世家,在女科和产科方面造诣极深,讲到孕妇与丈夫的相处时,极为严肃地道:“王爷,孕妇心情极易低落,偏偏世间一旦女子有孕,就会与丈夫隔房而居,甚至安排妾室或者丫鬟伺候丈夫,这样对孕妇实在是重重的打击。”
赵舒忙道:“我从来没打算纳妾纳婢!”
他有了素梨,已是老天之赐,从未有纳妾纳婢的打算。
再说了,当初素梨答应嫁给他,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许他纳妾纳婢。
沈夫人说了半日,有些话不方便说,便给沈寒之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起身告退。
沈寒之笑嘻嘻道:“王爷,法不传六耳,在下有些话,只能让王爷听到。”
赵舒当下道:“阿寿,你下去吧!”
待书房内只剩下自己和王爷,沈寒之这才低声道:“王爷,孕妇并不是一直禁绝房事......”
赵舒听得脸**辣的,却又是在舍不得不听,只得垂下眼帘不看沈寒之,却竖着耳朵细听。
待沈寒之说完,赵舒红着脸道:“多谢!”
沈寒之笑嘻嘻道:“王爷,在下说句真心话吧,多谢您赏赐的宅子,在下的长子也该娶妻了,一直在王府落脚,也不是事儿!”
赵舒还是不大好意思见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离开。
沈寒之美滋滋离开了。
京城最好位置的一套好几进的宅子啊,得好几万两银子了,王爷可真大方!
真盼着王爷和王妃多生几个儿女呀!
转眼到了七月。
赵舒以养病为名,离开京城已经两个多月了。
泰和帝当真是思念儿子到了极限。
这日泰和帝正在紫宸殿后殿做早课,秦霁进来禀报道:“真君,福王身边的阿保来了!”
泰和帝也顾不得做早课了,急急道:“宣!快宣!”
阿保进来后,泰和帝屏退侍候的人,只留了了贴身的老太监蔡旭,这才问阿保:“阿保,阿舒他怎么还不回京?”
阿保笑得眼睛没缝:“启禀真君,王爷那边有了一件大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