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孟桃想给金牛留点钱,毕竟人家谈对象了,该花钱得花。
金牛不肯要,说手里还有三百多块现金,是新院屋落成时余下的礼金,花什么都足够了。
他反倒给孟桃一个布包,孟桃打开一看,里面三扎大团结,厚薄不一,都用棉线捆住,打理得整整齐齐,约摸一千块钱左右,另还有不少的粮票、布票、工业票等。
孟桃问这是哪来的?
金牛说:“哲翰大哥和玉霖哥、建业哥给我寄包裹了,里面都是衣裳鞋袜,有新买的也有他们单位发的,又结实又好看,我很喜欢,能够我穿好多年,可他们还往包裹里给我夹带这么多钱票!
衣裳物品我都要了,钱票我不能收,兄弟们都还是单身,他们也得攒钱娶媳妇啊,不能总顾着我。
算起来我现在比他们强多了:我身体恢复得很好,能参加劳动,有新院屋,不愁吃不愁穿,等到八月份水电站工地要招收人,包大队长说给我一个名额,我就能挣钱了,我一定能攒够彩礼钱,娶回媳妇儿。
妹子,这钱你拿着,到省城还给哲翰哥他们,城里生活样样都得买,哲翰哥和两位兄弟比我更需要用钱。”
孟桃听金牛说得有道理,想了想又觉得人家一片心意,寄都寄来了,再退回去好像不太好?而且她现在也没空帮金牛料理这件事。
于是又把布包塞回金牛手上:“玉霖哥和建业哥不在省城,哲翰哥现在也忙得很,我都不能经常见着他,平时联系什么的都是在电话里。钱票你先收着,等过年他们来了再说。”
“过年他们会回来吗?”
“回的。”
“那好吧,那我先锁起来。”
兄妹俩说了一会话,孟桃在金牛目送下开车离开了村子。
两个多小时后才到县城,砂石公路,有的地方养护不好还坑坑洼洼,能有这速度不错了,比客运班车快半个钟头呢。
孟桃去县邮电局打了几个电话,第一个给沈誉,他却不在电话旁边,再打张福那里,确定了张福已重新租到两间更大点的仓库,就在之前的小仓库后排,共一百二十平米,够装很多东西的。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沈厂长,主要问他小吉普车多日不归还厂里,有没有问题?
沈厂长一听就知道儿媳妇的意思,这是在外头玩高兴了,还不想回家呢。
沈厂长告诉孟桃,车子不要紧,她用多久都没事,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末了问道:“丫头你现在是在临水村?金牛哥的腿都好了吧?”
孟桃答:“金牛哥已经稳稳当当走路了,还能参加生产队劳动。”
“是嘛,那可真好,叫他也不要太累着,身体刚刚恢复,得慢慢来。”
“嗯,队里安排的轻活。”
“那还行。既然金牛哥都好了,丫头你在村里也没啥事,就回家吧,要不要回京城?沈誉现在京城,丫头你去的话,爸给你安排坐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
孟桃听见飞机两字,心里一动:去广市也可以坐飞机啊,竟然没想到!
唉,不能怪她,环境弄人,来到这世界快一年,都习惯了艰苦朴素了。
这年代搭乘民航飞机不是简单的事情,通常只有达到一定级别的国家干部才能享受,普通民众想都不敢想,当然飞机票很贵也是个原因。
上次孟桃和沈誉从Y省坐飞机回来,是大表姐派人送他们到机场,全程都不用操心,但孟桃看到了别的乘客办理登机手续,那是相当的复杂严格,必须得有很正式很详细的介绍信才能购买到飞机票,像孟桃这样的农村身份,没有什么特殊关照,想乘坐飞机,恐怕难度很大。
沈厂长既然能安排她坐飞机去京城,那么帮她买张飞机票去广市,应该不成问题的。
那样可就太好了,不仅免去了绿皮火车一路晃荡之苦,最重要的,能省好几天时间呢!
孟桃本来打算不去省城了,直接在江州市火车站买票南下,还能缩短几站路,这会儿对飞机起了企图之心,赶紧地先回省城,怎么着也要让公公帮忙弄到一张飞机票。
孟桃开车离开兴阳县,到街口却堵车了,有几个女人居然跑到街路上打架,不管司机们怎么按喇叭,女人们都不理睬,骂骂咧咧,自顾自打得热闹。
四个打一个,被摁倒在地上搓磨的那个女人,鞋子蹬掉了,衣裳险些扒光,头发被一绺一绺扯掉,看着都痛,男人打架凶猛,女人暴怒起来同样很可怕。
奇怪的是,没有人上前劝阻,街道边三五成群站着些大妈大婶小媳妇儿,要放在平时,这些人既是观众,也最热心,通常都会站出来主持公道,但此时她们只是纯粹地吃瓜围观,并没有拉架劝架的打算,有的还指指点点,或挥臂叫骂:“打得好!打得好!”
“就要狠狠地打!看她还勾搭人家男人不?”
“不正经的骚货,臭狐狸精。”
孟桃下车看怎么回事,听到这样的骂声,心想原来是抓小三撕逼大战,那可有得等了,原配抓住小三相当于猫捉到老鼠,不狠狠虐杀一场岂肯罢休,这街道估计还得堵小半个钟头,就耐心等着吧。
倚在车门边看热闹,地上被捶打的女人挣扎着喊救命,拼命抬起头脸,孟桃一看,哟嗬,竟然是认识的人!
田雅兰跑来县城当黑人黑户,竟还敢不守本份做小三插足别人家庭,看来是活腻了。
四个女人继续摁住田雅兰猛捶,其中一个边打边哭,眼睛红肿,脸颊也是肿的,指着田雅兰痛骂:
“我给我男人生了三个儿子啊,结婚十几年,我累死累活操持这个家,他从来没打过骂过我,就为你这个贱人,他打我……你个破鞋、臭狐狸精,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另外三个女人可能是原配的姐妹,冲着原配喊:“你哭什么?有那力气,把臭狐狸精先打死了再说!”
一边更加大力气拳打脚踢。
田雅兰抱着头躲都没处躲,惨叫连连。
围观的女人们大声叫好,谁都不同情她。
忽然从人群后钻出个人来,是王水凤。
王水凤朝着四个女人跪下,哭求放过她闺女,说她闺女不是故意要勾搭男人,是那个男人骗了她,那男人有工作人长得年轻,他说自己没结婚,姑娘相信了,才跟他谈对象……
四个女人中的一个抬脚踹翻王水凤,骂道:“老不正经养的小不正经,哪个姑娘谈对象,没见过父母家人就跟男人租屋子滚一块做那事?还跟人说结婚了过日子啦,我呸!太不要脸了!”
“……”
王水凤见那四个女人不放过,反而连她一起打,田雅兰也被打得更狠,只好逃出来,向围观的人们下跪哭求:“好心人救命啊,我闺女真是冤枉的啊!”
谁都没理她,却有个大婶朝那四个女人喊:“公安来了,你们快走吧,省得还要跟去派出所麻烦,以后再找机会收拾狐狸精!”
四个女人钻进人群走掉了。
田雅兰趴在地上像滩烂泥,也痛晕过去,王水凤抱着田雅兰哭天喊地,想求好心司机帮忙把田雅兰送医院,别的司机开的都是货车,送不了,王水凤一眼瞅准了小吉普车,只是当她看到靠在吉普车旁的孟桃时,整个人楞住,都不记得流泪装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