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仍然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气温至少得零下三四十度,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圆球。
李肆也不例外,他里面要穿上棉袄,棉裤,外面还要套一层皮袍子,迎着风雪,瑟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半天,才爬上石墙。
外面同样是冰天雪地,别说看到路了,就是山与山之间的轮廓都模湖了。
此刻这雪地里,大约四百多个士兵正不耐烦的等着,要不是这石墙加上冰墙,足足有十二三米高,陡峭得就像是悬崖峭壁,根本攀爬不上来,他们怕是早就冲进来了。
城头上,张三爷,丧门钉,王双喜,许耗子,老宋头等七八十个乡兵各自持着弩车改造的重弩,高度警惕,剑拔弩张的样子,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个时候,被四百多名士兵进了堡子,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比较好一些的情况,是自家婆娘,姐妹,闺女受点委屈,然后还得好吃好喝款带着。
而若是比较坏的情况,多半就是男人全部砍死,女人留着,好玩又好吃。
这兵荒马乱的,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
此时随着李肆上了石墙,那sp;“上面可是青山堡屯田校尉范青山范大人?在下石梁山哨所第二队队正魏绪,如今西峡城被妖魔给占据了,我家校尉带着一队兄弟前去查探,却再也没有回来,我等久候不至,哨所中的粮食也吃光了,迫不得已,这才过来寻个方便,范大人请放心,我等皆良善人家出身,当兵也是为了保家卫国,绝对不会伤害无辜。”
“另外,我们就算吃吃喝喝,也会给银子的,还请范大人行个方便,这天寒地冻的,我等饥肠辘辘,真熬不下去啊。”
听得此话,李肆却并没有把头探出去,而是问道:“西梁山哨所中,有校尉边义,还要足额的补给,你们为何不去找他做主?按大夏军律,他应该有权节制你们吧。”
“范大人,理是这么个理,但我们去了之后,校尉边义只说我等擅自离开防区,当按逃兵罪论处,他不信我们说的啊。”那魏绪叫苦道。
“那西峡关中,就没有能做主的将军吗?”
李肆好奇的问。
“这我们就真不知道了,我们石梁山哨所的补给在夏季是三天一补,冬季是半月一补,除了补给到来之日,我们就在防区内警戒巡逻,这冰天雪地的,也没人去西峡城,三天前,本该是我们的补给之日,但补给车队没来,我家校尉派了一个小队前去查探,结果最后只有一个重伤的士兵逃回,说是有妖魔作祟。”
“我家校尉立刻带一个百人队绕路去了西峡关,结果一去就是两日不归,哨所之中已经断顿了,我等无可奈何之际,才想到来这里求援,还请范大人明鉴啊。”
听了此话,李肆略一沉吟,就道:“既然如此,还请各位放下兵器,我会让人扔下软梯,各位爬上来吧,这冰天雪地的,实在不是人待的。”
李肆这么一说,那些士兵一个个喜形于色,连连道谢,倒是张三爷,丧门钉,王双喜等人很惊恐,急得一直对他使眼色。
不过李肆只是摆手,示意无妨,因为于大头,韩征两人已经给出安全,不是妖魔傀儡的手势,他们的灵视,灵鉴神通毕竟不是吃素的。
那石墙下,魏绪等士兵倒也痛快,将各种兵器丢下,就顺着软梯一个个的爬上来,张三爷,丧门钉等人迅速退到远处,却仍保持着警惕,只有李肆还站在前面。
“范大人援手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上来城墙,魏绪与几个粗壮的汉子就对李肆拱手道谢,态度诚恳,全程恭谨,这是石梁山哨所的几个队正,而他们的手下士兵却一个个彷佛饿坏了一样。
见此,李肆也不多寒暄,把这四百多士兵带到城堡里,又吩咐人杀猪宰羊做饭,热情款待。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这帮士兵也是真的能吃,等吃饱喝足,一个个躺在那里直哼哼的时候,青山堡的人这才放松许多,因为没吃饭之前,这些家伙的眼睛都绿了,和野兽一样。
现在,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一群正常人。
“范大人,久闻青山堡富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们也说话算话,这饭不白吃,房子也不白住,来呀,弟兄们。”
随着那魏绪一声喊,各种金银,乃至仙石就扔出来,不一会儿竟是凑了一小堆。
李肆笑眯眯的看着,那魏绪等也笑眯眯着,谁都装着没看见那些金银仙石上残留的血迹。
“如今情况复杂,又有大雪封山,我等只怕要在范大人这青山堡逗留一段时日,范大人请放心,至多到明年春天,范大人是个好人,我们也不是坏人,这些钱财,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如此甚好。”
李肆神色如常,叫王双喜收了这堆金银,“青山堡存储的粮食足够吃到明年秋天,有肥猪四百头,羊八百头,各种咸菜,干菜,肉干更是储备极多,莫说你们这四百多人,就是再来五百人都没问题。”
“不过,我这青山堡中多老弱女卷,我待他们如家人,还请各位多多理解。”
“好说好说,兄弟们绝不干那种龌龊的事,范大人放心好了。”
“呵呵,来人,给魏队正他们安排住处。”
一时间,和气一片,彷佛真的一家人一样。
但魏队正他们未提及那些被收缴的兵器,李肆也没有提。
一个好像笃定了问题不大,一个则是笃定对方真的是好人。
深夜,李肆,于大头,韩征三人在柴草房聚首。
“老大,那个魏绪满口胡话,而且他们之前根本没去西梁山哨所,直接就奔着我们这里来了。”
“对,还有,他们明显是去过西峡城的,我看他们身上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都是金银财富,这必是做了抢劫的勾当。”
“他们之前,还真的想抢城冲关的样子,不过老大你放他们进来之后,反倒是安稳了。”
“那你们有什么看法?”李肆询问。
于大头就开口道:“这是帮杀才,毫无疑问,而且他们绝对是从西峡城或者是西峡城附近的某个富裕屯田堡里杀出来的。”
“不过,他们身上的杀气不是屠杀无辜百姓得来,更像是战场搏杀的那种骄傲的杀气,就是那种我不介意杀了你,但我不屑杀你,可如果你不识抬举,杀你也如猪狗一般容易。”
“所以我猜,西峡城那边可能真的出了问题,那魏绪之所以不说实话,大概也是怕吓着我们。”
此时韩征也道:
“刚才他们吃饭的时候,我也观察过,这伙人虽然没有武器在身边,看起来也散乱,但实际上仍旧维持了最基本的建制,桑妹子和王双喜的婆娘出来送饭,也并没有多少士兵乱看,可见他们是真的又累又饿,不过吃饱之后,倒是会多瞄几眼,可眼中也只有色,甚至还有几个家伙故意把金银拿出来炫耀的,如此,足见他们还不算乱军,更不是逃兵。”
听两人分析完毕,李肆就点点头,他没有观察这么仔细,不过却也有他的理由。
一来,防止这是诛魔司探子的试探;二来,他还真不怕这些士兵搞事情;三来,如果西峡城那边真的出了事情,有这数百士兵相助,守住青山堡要更容易一些。
“去把咱们的投石机组都组装起来吧,接下来可能会用到。”李肆叹了口气,他一直避免这种情况,他觉得苟在这现世挺爽的,但如果西峡城真的被妖魔给拿下了,就真的不好玩了。
尤其现在还没有了秦二爷这个通风报信的,瞬间觉得成了睁眼瞎,哎,怀念秦二爷的第一天。
“老大,全搞上吗?”
于大头和韩征都挺兴奋,老家那边已经打过一场了,但那都是以马力驱动的投石机组,和他们现在用仙石能量驱动的投石机组完全不一样。
过去这几个月来,他们不但将八台妖骨车给改装成了飞石车,还借着修建城堡,开凿农田的时候,在堡子里安装了足足二十台,端的是武德充沛,欲求不满。
“当然是全部。”李肆已经预料到会有一场恶战展开,那就不能留手。
而在李肆三人商议的时候,城堡中,专门划给那四百多名士兵的区域,魏绪等几个队正并没有忙着歇息,而是逐一巡视了所有士兵的住处,安排了警戒,巡逻,暗哨的人手后,这才返回房间。
“这个青山堡还真的挺有意思,不但跑到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屯田,还修建了这么一座堪称要塞一样的城堡,好家伙,这里至少能藏兵五千。真不知道诛魔司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没想过来查一查?”
一名队正颇为惊讶地道。
“嘿,怎么没有查,人都抓到诛魔司的大牢里,但因为没有证据才给放了出来,实不相瞒,我之所以知道这青山堡,很大的原因就是诛魔司的老爷让我没事盯着点,但几个月过去了,我还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也许这就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管他呢,西峡关的诛魔司,镇魔司主力都随军出征,文武使更是不见踪影,这么重要的一座边关,百多万百姓,说放弃就放弃,谁还在乎一个不对劲的堡子?我说几位,都约束一下手底下的兄弟,别惹出什么乱子,这大冬天的,有人给你做饭,吃得饱,穿得暖,撑到明年春暖花开,爷爷们就回关内。”
“没错,那个屯田校尉看着文文静静的,可越是这种蔫不拉几的家伙,坏心眼子才多,但他既然有魄力放我们进来,必然有所持,告诉弟兄们都机警点,另外,万一西峡城里的那些怪东西冲出来,多一些人帮忙,总是好的。”
“但是诸位,真的不去通知西梁山的校尉边义吗?”
“通知他作甚?那家伙是校尉,到时候你我是听令行事,受他节制,还是不听?而且我们口说无凭,到时候他不信,非要派人去查看,咱们得出人带路吧,好好的在这里待着就好,西梁山哨所的补给是一个月一补,估摸着快了,等他们发现不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