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看人,温彦博自觉很有一套,比如在北赴代州的途中,他就准确的判断出随行的李善是个性情非常复杂的人,怀仁举义,同时又带着丝丝寒意,目光长远同时又手段狠厉。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了温彦博没有看错,李善可以赎回三万汉人,同时也能毫不留情的让麾下砍下数百头颅……温彦博清晰的记得今日凌晨离开顾集镇的时候,李善从堆积成山的首级边漫步而过时的漠然。
所以,温彦博在短暂的观察后,哭笑不得的确认,不管是突利可汗还是结社率,向李善的请教都是真心实意的。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李善赴任以来,一与同僚起隙,二不掌兵权,突厥每年犯境,代州一片残破。
但李善另辟蹊径从商路入手,用潜移默化春风化雨的手段将三度回绝李渊招抚的苑君璋逼的降唐……温彦博瞥了眼结社率,这厮有点狗,被打服之后挺乖巧的,据说被李善一次又一次的占便宜。
“颉利势大,兄长势弱。”李善也不客气,径直道:“欲要相争,非一日之功。”
“阿史那一统草原漠北,颉利号称控弦四十万,不过虚言而已,听闻……”李善顿了顿才继续道:“听闻颉利可汗信重赵德言,集权而法令严苛,铁勒、回纥、拔野古等部落均有不满之意?”
突利可汗深深的看了眼李善,“确是如此,草原诸部向来因水草而迁,政令质略,而如今变更旧俗,政令烦苛,多有部落不满。”
一旁的结社率补充了几句,引得李善嘴角勾起,忍不住和温彦博对视了眼,两人都有点想笑……说起来,赵德言的确是汉奸,但却是很让人喜欢的汉奸。
说到底,赵德言想让颉利可汗做的是,建立一个集权制度的国家,类似于中原隋唐这种三省六部、州县两级的行政体系,却完全忽略了游牧民族对此的不适应性。
隋唐行府兵制,没有唐皇的下令和兵符,谁敢调兵那就是造反……草原那么多部落的首领能容忍吗?
去年,赵德言甚至建议颉利可汗收诸部之精锐编成常备军……颉利可汗还一度动心,结果是多有部落暗中支持,突利可汗才得以重返五原郡。
可以说,赵德言以一人之力,搅得草原一片混乱,惹得多少部落对颉利可汗不满……李善觉得,自己在朔州、代州搅风搅雨,效果还真比不上赵德言。
结社率抢着问:“若是兄长收诸部之心……”
“绝不可能。”李善摇头道:“正如长安,太子、秦王夺嫡,多有臣子依附,但更多的臣子却不愿涉入其中,比如在下去年宁可外放为一县令……”
迟疑了下,李善冲着温彦博努努嘴,“彦博公官居中书侍郎,爵封郡公,亦不肯有所偏向。”
温彦博默然不语,心想李善还真是能扯淡,完全是在欺负人……我自己的确没有明显的偏向,但长兄温大雅却是陕东道大行台工部尚书,秦王一脉嫡系人马。
“即使颉利可汗苛待部落,但各部落首领却未必肯投向兄长,不然必然纷争大起。”李善情真意切,“所以,兄长不必笼络。”
温彦博嘴角动了动,你还真给突利可汗出谋划策啊……纷争大起,打生打死,那对李唐才更有好处。
突利可汗沉吟良久,点头道:“贤弟所言甚是。”
“但也不可无动于衷。”李善轻声道:“此次签订盟约,盐茶各类货物会源源不断运往云州……颉利可汗苛待,兄长当以怀柔。”
眯着眼听着的温彦博突然开口道:“正所谓人心所向。”
“彦博公说的是。”李善点头道:“颉利失人心,兄长不必笼络部落首领,却可笼络人心。”
突利可汗面有动容之色,犹豫了下低声道:“昨日听得消息,王帐欲授铁勒、回纥各部落首领重职。”
“一边苛待,一边授职,颉利可汗是把各部落首领当成傻子了吗?”李善大笑道:“既然如此,必然疏远阿史那族人,此亦兄长良机。”
给一棍子再给一根胡萝卜……那也要选择适当的时机,颉利可汗欲收权,都急不可耐的以法令统治草原,却只给出一根这么小,说不定还藏着毒的胡萝卜,这能起到什么效果?
说不定还会是反效果呢!
大树下,四人叙谈良久,午时也不过取了些干粮,李善不停的替突利可汗筹谋,如何怀柔各个部落,如何笼络人心,如何不引起颉利可汗的迅猛反击,以及双方建立安全而高效的交流渠道。
一直到临近黄昏,突利可汗亲热的握住李善的手,“他日重逢,再饮酒畅谈,不过贤弟就在朔州,想必还有见面之机。”
正常情况下,执掌代州总管府的李善应该是在雁门关以东的代州、忻州,突利可汗这句话显然意有所指,李善坦然道:“此为国事,亦是朝中下令,小弟不敢违抗……还请兄长遮掩一二。”
“些许小事罢了。”突利可汗板着手指头算了算,“五月下旬,颉利可汗必然犯边,但不会倾尽全力,贤弟还是回代州的好。”
显然,突利可汗不太看好顾集镇寨堡的防御力,毕竟突厥人虽然不擅攻城,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更别说只两个月的时间,就算建成,能有多强的防御力?
李善摇头道:“五月下旬,只怕小弟已然回朝。”
“什么?”
“今日结义,虽因国事,但也一见如故,小弟不肯欺瞒兄长。”李善眼神真挚,“朝中已选代州总管。”
听听这话,看看李善那表情,这次轮到突利可汗无言以对了……你是不是忘记了马邑之事,真的以为我不记得最支持我的郁射设是如何死的了?
还一见如故!
“新任代州总管乃永康县公李靖,约莫四五月份到任。”李善低声道:“如今天下名将,此人能排进前三,颉利可汗绝对难以破关而入。”
突利可汗倒是不担心这个,只要没有意外,颉利可汗是很难攻破雁门关的,他担心的是盟约的执行。
“兄长放心便是,此人乃陇西李氏丹阳房出身。”李善笑道:“小弟与丹阳房交情极深,如今执掌霞市的代县令李楷乃小弟至交,便是永康县公之侄。”
微微点头,又寒暄几句,就在这个破落的村落分手,不多时,李善、温彦博目送突厥骑兵向北而去。
“他察觉到了吗?”
“无所谓。”李善笑道:“此乃阳谋,堂堂正正。”
“难道颉利可汗没有苛待其他部落吗?”
“若突利可汗笼络其他部落首领,颉利可汗会容忍吗?”
温彦博沉默了会儿,叹道:“真有张仪苏秦之风。”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