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低声一字一句的道,“是吗?如果我告诉你,你妈妈在几年前就死了呢?”
高文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刑烛一直在静默的在看着她,等待她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把这句话说完之后,视线反过来直勾勾的刑烛,像是想从刑烛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她预期会出现的情绪。
不过她俨然失望了,刑烛并没有任何的崩溃又或者崩裂的情绪出现。
她依旧是平静的。
高文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欺骗你?刑烛,这种事情我还是有分寸的,既然说出来了,那必然就是因为我有一定的证据支撑这个结果。”
刑烛视线凝视了她几秒,方才忽而撇开了视线,“没有怀疑你骗我,你没那么蠢。”
她只是在思考,仅仅是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同样在思考,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也就是说,高文会不会搞错了?
同时,她也知道,高文这个人,谨慎是她的天性之一,有些事情如果不是铁板钉钉,她不会说出来。而且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太容易被拆穿了,如果迟理没死的话。
高文垂眸看着眼前的咖啡,最终还是拿起来抿了一口,为了接下来她的叙述做准备。
“迟理死了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过有一个人比我更早的知道。”
刑烛视线倏,冷声道,“刑秦。”
高文看着刑烛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受控制的赞赏,刑烛确实聪明通透,她这个年纪,很多孩子还不懂事……她的心智却已经可以和她持平了。
可惜了,可惜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高文撇开视线,点了点头,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是的,你爸爸比我还更早的知道迟理死亡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怕你伤心,所以一直没有说吧。”
刑烛闭了闭眼,“她是怎么死的?”
高文再度叹了一口气。
“在京城出了车祸,脑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在这一瞬间,刑烛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个孤傲、冰冷、沉默的女人的身影。仅仅是一个身影,因为她已经记不清楚迟理的长相了,她的脸在她的记忆之中被盖上了光晕,恍惚到看不清楚。
她是那么一个不普通的女人。为了嫁给刑秦不惜和家族闹翻,为了悖逆自己生下来就被注定的继承家业的使命,她跳舞绘画,成为了舞蹈与油画界的里程碑式的人物。
她还因为女儿被绑架而贸然离开,果决的放弃了她的女儿和她悖逆家族也要在一起的丈夫。
她只为了自己而活,这一辈子,她无论对不起谁,都不会对不起自己。
她这么一个自我而又强大的人,死因却这么普通。
车祸。
一天有无数起车祸在国内发生,刑烛无论如何都没想过,她会死于车祸。
她低声问了一句,“那肇事者和她有仇吗?还是一场意外。”
高文声音有些悲凉。敌人已经死了,她无须再为她的存在而殚精竭虑,悲春伤秋一下倒也没什么。
“一场意外吧,听说是在下雨天,迟理为了赶去在京城的一场舞蹈表演车速开的很快,然后和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发生了碰撞。肇事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性,很贫穷,和她的人生毫无交集。所以,这是一场令人扼腕的意外。”
刑烛的视线抬起看向高文,看着她浮于表面的悲怆,问了一句,“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高文迎着刑烛的视线,眸光没有任何的闪躲与心虚。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就不掩饰了……我怕她回来找你父亲再续前缘,怕我现在的一切变成一场镜花水月,所以我就找了很多人调查她的现状,没想到,查出这个结果来。”
刑烛喝了一口咖啡。冰美式苦涩的好处在于,在你心情压抑的时候,会帮助你转移一下注意力,心里的苦涩会转移到味蕾上。
她感知着口腔内被苦涩包裹的感觉,半响才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高文视线落在刑烛的脸上,像是在透过她看些什么似的。
“其实你和你妈真的很像,包括性格。我有时候会感觉,你就是她。”
“我没这么觉得过。”
高文笑了笑,“当然,你自己当然不会有所察觉。但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的一切都是她带给你的。长相、艺术天赋、细胞…只希望你不要走上她的后路。”
刑烛凝视了她一瞬,高文笑而不语。
刑烛又问了一句,“她死之前在京城跳舞吗?几几年发生的车祸?”
“是在跳舞,车祸是四年前发生的,她已经去世四年了,哎……”
刑烛垂下了眸子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高文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京城的。
“你妈妈就埋在这里。我知道你现在或许心里还会有些怀疑,怀疑我的话的真实性,怀疑她还没死,这很正常。只要你去这个地方看一眼,看到她的墓碑,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的。我到底也是你的后妈,我身为你的后妈,也只能为你做这么点事了。”
刑烛把那张纸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像是要把上面的地址印刻入心里。
高文把她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情全都说完做完了,于是就站起身,去买单了。
临走的时候她看了刑烛一眼,“霜霜的事情——”
“我不会上诉。”刑烛说。
高文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走出了咖啡厅。
后续,直到邻桌的人换了又换,刑烛也没有起身离开。
她也没有很悲伤。只是坐在深红色的软沙发上,很安静的坐着。
她肌肤苍白的透明,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一样。
真正的破碎感,不是基于滤镜或者拍摄角度。她的眼神里包裹着她的过去,她的一切经历组成了这个拥有破碎感的她,所以无需强调——
这是一侧的服务生心底的想法。
她们二人一直在关注着刑烛的动静,感觉她不太对劲。
“我上去看看女神怎么了,你记得一会儿帮我给四号桌的上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