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难得换了一身浅色的长衫,常年在农家劳作,都是穿黑色衣服耐脏,只有顾辞要外出的时候才会穿这样一身白衣。
去镇上!
云念脑子里顿时冒出这三个字,她朝两边甩干净手上的水,上前一把挽住顾辞的胳膊:“相公可是要去镇上?我也要去!”
镇上好多新鲜的玩意儿,云念上次都没瞧仔细,说不定自己还能找到什么挣钱的法子。
见她小脸红扑扑的,顾辞不好拒绝,捎上她两人一起去了镇上。
顾辞带着云念直奔镇上最有名的酒楼去——来居客。
听说里面的厨子是老板特意从扬州请回来的名厨,云念一概不信,真是大厨怎会屈尊在这小地方里,说不定还没有自己做的好吃呢。
刚到门前,云念站在门口却不进去,拽着顾辞出来:“相公若是想吃什么,我也可以做的。”
“来这儿我不是为了吃的。”
顾辞指着二楼,栏杆上趴着靠着一堆读书人和公子哥,一个个手上提溜着一壶清酒,嘴里念着酸溜溜的诗,眼神迷离地沉醉在诗情画意之中。
今日顾父的话提醒了他,家里倒下一个,就得有人顶上。
这些公子哥们都不差钱,可清水镇只是个小地方,最新的画本诗歌传过来都要好几日的功夫,总共也不过那么几本,就会有人出价帮忙抄书的。
以前读书的时候,在先生手下练出来了,他写的字好看又快,最快两三天就能写一本,也能赚个二三两银子。
总不能真的依靠着顾武打猎挣的那几个碎银子养活一家人,好歹也比那个来得稳定。
“诶,你看,这就是云家之前那个女儿吧,现在可真有出息。”
村口忽然热闹起来,一堆人围在门口说着云家的事情。
两个人回身也探了个头瞧了一眼。
一辆红色的马车,前头拴着两匹马,在这小镇里已经算富贵人家了。
里头,云薇薇正襟危坐,身上的绸缎丝绒无一不彰显着华贵,眼睛平视前方,带着几分不屑,旁边坐着的是张氏和云天。
两个人好似左右护法一般将云薇薇护在中间,从未见过张氏笑的这般开心,云天狗腿地拿着扇子在她旁边轻轻扇动。
“这都已经是禹州知府的女儿了,还能记着回云家,是个有孝心大气的孩子,到底说还是大家闺秀呢。”
周遭的议论声给足了云薇薇面子。
她勾起嘴角,反握住张氏的手,红了眼眶:“多年来都是母亲照顾,才能有薇薇的今天,定然是不能忘了以前的情分。”
听得张氏暖洋洋的,还得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才最有心。
余光瞥过一眼,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云薇薇的视线,她连忙叫住马夫,从马车上款款而下。
张氏拽了她一把:“这可不是个好惹的,嘴巴厉害得很。”
她也瞧见了酒楼门前的云念。
身上破布褴褛,看起来还真是寒酸,云薇薇拍了拍张氏的手,自信笑着往她走去:“这是云家妹妹吧,今日倒是有缘。”
云念的记忆中,她好似从未和这个云薇薇正面交锋过,只是从禹州启程回来那日仓促看到过一眼。
“我与你同年同日生,怎么成了你妹妹?”云念不懂她的寒暄,下意识不喜欢这个女人。
云薇薇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云念这个丫头居然这么豪横。
她在云家都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句话惹得家里几个哥哥不高兴,凭什么这个云念身上还有一股大小姐的气息。
身份的悬殊却也没能让云薇薇占据一点上风。
“云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要不我用马车送送你?”云薇薇轻笑着,看起来和善温柔。
云念歪着头看了一眼不大的马车,瘪瘪嘴:“那可能就要麻烦你走路了,我坐了这车上就没位置了。”
想要炫富?咋不找个四乘的马车,装的这点排面真是雨点小,风声大。
句句话都把天聊死,让云薇薇尴尬:“我不过是想到之前云小姐也是娇生惯养的,如今怕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生活。”
中间的停顿,云薇薇的视线却是落在顾辞身上。
以前同在一个村,少女怀春的她也不是没对顾辞有过想法,可他却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一眼。
现在就连个秀才都没混到,娶了个这样的胖女人,她心里倒也好受些。
顾辞还是一如既往,看也没看她一眼,一直只盯着云念,他的手攥着云念的手,看得她心里有些,嫉妒。
“这样的生活是什么生活?”云念不明白。
“从乡下上镇上来还是要走不少的时间。”云薇薇的语气依旧温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大小姐的大度。
云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不错,不过以前云小姐也是这么习惯的,你以前觉得日子艰难吗?”
张氏就在身后,她怎么回答都是错,让她有些骑虎难下。
“不过云小姐心地这么善良,我也不好意思驳了你的面子,要不就好人做到底,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光。”云念被哄,饶有趣味地环胸看着她。
有钱是吧,不知道怎么用是吧,我来帮你。
云念保持着微笑,却将云薇薇推到众人面前。
越是小地方的人就越是喜欢占便宜,平日里路过哪家农田,看到有新鲜的菜都能被顺手拿走一个。
既然都已经把这衣锦还乡的架子摆了出来,云薇薇没有一点表示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她身上银子也不多,家里是大哥的媳妇儿管着家,这次出来也不过拿了些该用的盘缠,众人的视线看得她面红耳赤。
骨子里的小家子气藏不住,下意识往张氏身后一躲,像小时候一样抓着她的衣角。
“你这孩子真是不识好!”张氏心里向着云薇薇,抬手就要往云念身上去,“薇薇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关心关心你,你这怎么还不给面子了?!”
“岳母!”
顾辞挺身而出,擒住她的手臂:“当初念念嫁过来的时候岳母自己说以后她便与你云家再无瓜葛,难道是要言而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