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的人陆陆续续的被安顿下来,大家拧衣服的拧衣服,吃东西的吃东西,休息恢复体力。
王村长忙前忙后的,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饼子,心里的愁绪满满,连一点场面话都不想说。
村民也没人说话,最后,呆呆的说了起来:“以后怎么办?我们的作坊,农田,又该怎么办?”
等到水势退去,他们又该怎么生存呢?
王村长一听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是需要齐心协力一起共度难关时,偏偏有人说些丧气话。
不过还没等王村长反驳,其余的村民就齐齐说道:“我们现在还留着命在,就还有机会翻身,总比其余地方好多了!”
那些比他们还低矮的地势,不定成了什么样子,被水一冲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至少他们现在家人还在身边,要紧的东西都还在。
王村长暗自点头,鼓励大家说:“以前难道没遇见过旱灾水灾?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没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单说二十年前的三年大旱,家家户户连草皮都吃光了,还不是熬了过来?”
在场人岁数偏大,也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旱灾,那时候人人自危,每天为了挑水走上几十里,虽然极其艰辛,不也熬了过来?
“再说了,我们总归还是有点底子在的,只要等水势退去,早晚会变好的。”王村长心里没底还要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还尽力举例子,以前忙活一年兜里都没剩几个钱,
现在至少家家户户兜里有余钱,挺个一两年没问题。
给大伙吃了定心丸后,王村长这才重新安静下来,大伙望着雨水出神。
忙活了一上午,转眼又到了中午,啃着没滋没味的干馒头,喝着凉水,林屿注视着空气里的水分,现在老天爷终于给面子的停了,但空气里湿度不减,总觉得衣裳穿在身上也是湿漉漉的。
他们仨坐在屋顶上,架着梯子方便上下,康安突然嘿嘿一笑,顺着梯子爬到院子里,澡桶被细麻绳栓在院子里,飘不远。
康安爬下去后在澡桶里翻了半天,最后拿着半罐蘑菇酱上来,得意的晃了晃,“这是之前吃剩下的,没想到还有半罐,总算能改一改口味了。”
“快给我来点,这干馒头实在太难吃了!”康平连忙把干馒头伸了出来,康安麻利的给馒头上盖了一勺,林屿看着覆盖红油的馒头,扑哧一笑:“这算不算有先见之明?”
“绝对算啊!”
“不过咱们仨都会凫水,真有问题也能游出去,这才是真正的先见之明。”康平说道。
“还是以前大哥按头让我们学的。”康安接话道,不光是他们两,两个妹妹也不例外,特意让春霞姐教过,押着他们能在河里游一个来回才算完。
现在想想,这些技能可能平时用不上,但关键时刻能救命。
林屿也是觉得生活技能必须学会,这才按头让学,与其能派上用场,倒是希望他们一辈子都领悟不到这个道理呢,那说明他们一辈子都过的非常顺遂。
康平又开始念叨起,自己只会最简单的凫水姿势,跟狗刨差不多,林屿开始说起凫水的各种姿势,以及跳台跳水,压水花等等,他不记得花样游泳的标准,但他可要吹啊!吹牛吹的找不着边,充满了苦中作乐的心态,一边吃一边彼此说笑,好像自己不是身在屋顶躲避水灾,而是在什么宴会中谈天说地。
不过说笑过后,林屿又觉得自家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如果水势一直不退,或者在变大,他们总要想点其余的法子。
“康安,这个澡桶坐上一个人,会不会沉?”
康安立刻说,“我去试试?”
他爬了下去,把吃的用的暂时挪开,自己努力在桶里动弹,林屿趴着看澡桶的吃水深度,还好,只陷下去七八寸,应该不会翻船。
“还好,能载人,问题不大。”康平看完回来,“大哥,我们能靠这个澡桶干嘛?”
“最后的退路而已,一直在房顶上带着也不是个事,顶多候到明天,如果水也没退,县城也没人找来,我们就要自己想办法了。”林屿长叹一声,“先把要紧东西分一分,每人揣一点防身,如果不小心失散了,等到洪水退了,再慢慢的在村里汇合。”
康平手上一紧,“失散?”
“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嘛,万一,万一的话,一切都以安全为重。”林屿安慰道,“不过,章县令
也不是白干的,昨天夜里水就涨了起来,动作再慢也该反应过来,最晚明天就会派人来看看的。”
只是救援多半是别想了,顶多就是通个消息,告诉一下大家耐心等待,但有了衙门的保证,众人心里就会燃起希望,再难的处境也能坚持。
因为心里怀着这个念头,林屿一直在思考怎么办,但也不能全等着别人的救援,自己也得想办法,他思忖着,锯子和斧头一直挂在柴房,没那么轻易被水冲走,如果真倒霉,还能砍下大门做一个浮板,做一个简易小船,多增加一分的救援几率。
下午,村长隔着屋顶传话,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商量一番后,最终还是同意了林屿的做法。
这一天格外的难熬,好像时间被无限的延长再延长,好容易才等到晚上,三人裹着毯子挤到一团取暖,夏日的夜里泛凉,一颗星子也看不见,夜空之下好像只剩下三人,抱团取暖。
本来说好守夜的,也不知道什么会后林屿就睡着了,大概是精神太紧绷,之后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开始犯困。
再睁眼时已经天已经开始亮起来,隐隐能听到其余村民活动的动静,康平伸个懒腰,第一时间先爬下梯子,惊喜的说:“大哥,水势停了!”
昨晚天黑之前他在柱子上留了一道痕迹,作为观察点,结果一夜过去,一直停在那个位置,甚至好像还往下降了两个手指宽。
“真是好消息!”林屿精神一振,也过去看了一眼,水位停留在柱子上,他估计了一下柱子的高度,水位应该在他胸口左右,初步估计在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
“我们在等等,吃过饭后如果还没人来,我就试着出村看一看。”
“不,我去!”
“还是我去!”
林屿想了想,“康平你的身手更好,你自己一个人留下我不担心,让康安跟我一起出去。”
这次反而是康安提出反对意见,“不,正因为康平身手更好才应该让他出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身手好才能及时应对,我留下又不会又任何危险,就这么决定了。”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现在当然是以求援为主,集中力量先出去,村里都是熟人,有问题我也会呼救,真的没事。”康安打定主意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无奈下,林屿只好让他先留下,并且把防身的棍子给他留下。
“我们先走了,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县城的人,争取天黑之前回来,如果暂时回不来也不要担心,耐心等着就是。”
林屿手拿杆子,拆了门板,小心试验了承重,一点点小心划水,从大门口离开。
起初划水没找到手感,杵一下门板到处打晃,根本动不了,林屿索性停手,顺水漂流,只有到了需要控制方向时,这才出手转上两圈。
平时去县城需要一个多时辰,现在需要的时间就更久,都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不过越是靠近县城,积水也就越来越浅,最后只到了小腿肚深,因为还要这个临时交通工具返回,林屿只能跟康平费劲的拖着门板,花了比想象更长的时间,才终于到了县城。
城内还有积水,但城门口还有守卫,正在疏散人群,组织人手排水,忙的头也不抬。
林屿最担心的,莫过于县城没人主事,秩序崩坏,如果那样他们也就只能自求多福,没想到城里还好好的,无疑是个好消息。
林屿把门板随手一放,就有人喊起来:“城门口不能随便扔东西!呀,是林老板呐!”
对方认识林屿,林屿却不认识他,只能疑惑道:“你是?”
对方摆手,“我平时跟在孙衙役后头,见过林老板几次面,你应该不认识我。”
林屿歉意说:“抱歉抱歉,记性不好。”
“咱们先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孙衙役不是去通知村里了吗?怎么,你们没碰到?”那个城门卫随手一拍脑袋,“肯定是路上错过了!”
“八成事,还要劳烦大哥说一遍怎么回事。”
“其实也就是县令大人的安排,县城也被水淹了,昨日一整天,章大人都在忙着水灾,加上没有船,只能干巴巴等着,两边断了消息。今天好容易找到几艘渔民打渔用的小船,章大人连忙组了一队衙役,让大伙先去通知村里人,耐心等待洪水退去,等到水退了就好说,就是这个消息。”
一颗大石落下,林屿终于安心,现在雨也停了,即使没有救援硬熬几天,日子也能过得去,这次水灾算是过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