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县令举起风车,风车也正在慢慢转动,他带着微笑说:“就连我都听说了超市的事,做的好热闹啊。”
虽然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青衫,但不凡的气度迎面而来,店内的其他人迟疑的望着林屿,是不是要让他们回避一下?
林屿再去看白县令,白县令主动说,“去糖水铺子说。”那里的座位都是单独隔开的,还用花木屏风做了格挡,既不会影响视线,私密性又好。
“什么风把您都给吹来了,如果有事要找我,直接说一声就行。”林屿先坐下,让人上热茶。
“我不亲自来走一趟,怎么知道超市的经营状态呢?”白县令环顾四周,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氛围相当的好。“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主意?”
“不过是为了方便大家买东西,以前东奔西跑的要转悠很久,各家铺子隔的又远,很不方便”林屿把自己的设想一一解释,顺便说起了商业辐射范围这个理念。
就像现代的小区楼下,会慢慢的滋生出配套的商业设施,药店,超市,早餐铺,银行等等,全都是为了方便居民的日常生活。
白县令虽然不太明白一些名词,但是道理还是听懂了。他问出他最后的困惑,“可是,吉庆街生意好,难道其余的商铺不会受影响吗?”
终于问到重点了!难道最近有人在白县令耳边说了什么?林屿脑子飞速转动,开始思考要怎么回答问题,思考良久,他终于想到该怎么回答:“您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他在想怎么说这个故事,也是他无意中听来的,但是很有意义。
“从前有一个镇子上,家家户户都靠着借钱度日。这天来了一个游客,进了客栈想要住店,留下了一两银子押金,说等一会儿来选房间。客栈老板拿着一两银子,立刻先去还给了猪肉铺摊主,弥补他欠下的银子。猪肉铺摊主拿着钱,又还给了养猪户。养猪户拿着钱,还给了隔壁的邻居,邻居想起自己欠的房费,于是又还钱给客栈老板。客栈老板刚把银子收好,那个最初的游客又出现了,说觉得镇子上不好玩,不住店了,客栈老板只能吧银子又退回去。银子绕了这么一圈,最后谁有损失吗?”
白县令被这个故事绕晕了,他慢慢捋顺前因后果,人物关系,最后赫然发现,谁也没有损失,还减少了债务。
“就是这么神奇。”林屿眨眼,“看似吉庆街的生意兴隆,别的店铺都没了生意,但是,吉庆街给更多人提供了工作岗位,我计算过,一共有五十多个新员工,他们手里赚到了钱,自然舍得大方,再花到别的地方去,再让别人赚到钱,一来一回,一进一出,这笔账还是赢的。”
“听着倒是很有几分深意,还有趣。”白县令吐出一口气来,“既然这样,我有一事要交托给你。”
林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长兴县呢,是个穷县。没有什么丰富的特产,只靠着天时吃饭,虽然我极力把码头争取了过来,但也只惠及到了县城的居民,剩下的十几个村子,还是那些个老样子。”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也富裕起来吗?”
白县令露出神秘的笑意来,他的这个要求显然很过分,毕竟十几个村子,集聚起再多的财富,只要一分还剩点什么?
全国的人一人拿出一块钱,可以凑齐13亿,但如果13亿往下面一分,每个人只能拿到一块钱。
真的很难。
林屿皱起眉头,认认真真的思考着,经济是一个整体,扶起一个还剩别的,该怎么样才能一口气把十几个村子都扶起来?
他要想一想,再想一想。
林屿满脑子都是扶贫攻坚,发展地方特产产业等等术语,谨慎的回答着:“这事,还请大人让我走遍长兴下辖的所有村子,再做决定。”
他不喜欢空口说白话,瞎答应。
他的谨慎反而得到了白县令欣赏的目光,“当然,本来就该这么做,你如果一口气答应下来,我还要担心。”
“那就请你先期待一下,我尽量在年前做好这件事。”林屿微笑着说。
他们两人正在商量其中的细节,林屿正在询问有没有往年的旧资料,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叫喊:
“艹,你们店里的糖水有虫子!”
这一声一出,立刻吸引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主意,糖水有虫子,要是吃进肚里可怎么办?
所有人都激动的站起来,开始望向出声的方向。
只见说话的人是个壮汉,他还有另外一个同伴,现在端起糖水碗,挨个挨个的递到别人面前,让他们欣赏虫子。
一条白胖的虫子躺在糖水里,已经被淹死了,混合着糖水的颜色,格外的诡异。
壮汉还在痛心疾首的说:“我早就听说了糖水铺的名字,攒了好久钱才能过来吃一碗,竟然碰到
这种事情!花了五文钱就给我们吃这个?!外面的茶水一文钱一大碗,又便宜又解渴啊!”
“老板的良心呢!是不是有钱了就不管我们穷人的死活?让我们吃死也无所谓啊!”
好家伙,小词一套一套的,如果林屿不是被他骂的那个老板,都想给他鼓掌了!多会煽动人呐!先是坐实了糖水有虫子,然后利用同样的身份勾起别人的同理心,最后再来一个仇富,一顿组合拳下来,很难有人不被煽动。
“嗯?”白县令侧身稍微看了看,“你不出面管事吗?这两人可是在败坏你店铺的名誉。”
“不急不急。”林屿很淡定,别人都上台唱戏了,总要让人把台词念完吧?
再说了,康安也在呢,想必以他的本事,不在话下。
白县令看他丝毫不慌的样子,于是也跟着安稳坐下,等待好戏登台。
壮汉端着碗晃了一圈,极力的煽动,最后理直气壮的把碗一放,“赔钱,赔医药费,我要拿着钱看大夫!”
“要是你不赔钱,我就拿着碗,好好的给你宣传宣传,是怎么店大欺客的!”
壮汉话音刚落,其余的客人也纷纷说道:“对啊,得给个说法。”
“那么大一条虫子呢!怪渗人的。”
“我以后都不敢再来吃东西了。”
乱哄哄闹嚷嚷,吼叫的,议论的,浑水摸鱼的,乱成一团,局面越来越不好收拾。
“别说了!”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众人一顿,都朝着声响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半大少年居高临下歪着脑袋,“冷静下来了吗?”
原来他竟然站在椅子上,来弥补自己身高不足,康平环绕四周,很满意的看到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他说话。
控场的感觉很不错,他跳下来,“我是本店的店长,发生任何的事情我都能负责,有事,咱们好好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想闹事?衙门也不是做摆设的。”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壮汉被康平盯着,不由得后背冒起冷汗,怎么会有这么犀利,穿透一切的目光,好像他的所作所为,全都不被放在眼里。壮汉转身想逃,但是瞥见旁边的同伴,又升起一点勇气来。
怕什么,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就算是有一点小聪明,他们还能敌不过吗?想到这里,壮汉重新组织语言,“你们想要不承认事实吗?虫子还在这里,明明白白的。”
对比他的激动,康平闲闲的:“虫子当然在,但是,谁知道它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没准是从房梁上掉下来,又或者从谁的袖子里呢?”
壮汉瞳孔一缩,难道他刚才看见了?不不不,不可能!他的动作很小心,又坐在靠外的位置,里面的人怎么可能看到?
“你别想污蔑过,有话就说清楚。”壮汉的气势丝毫不弱,反驳道。
康平拍了拍手掌,先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碰巧大家今天都在,也算是给我们做一个见证,俗话讲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怎么回事,就把道理慢慢讲。你既然说糖水里有虫子,好,那我问一问,你是端着碗就发现呢,还是吃到一半发现的?”
壮汉谨慎的思考,这里面有什么陷阱?对了,他旁边也是有客人的,坐了多久旁边的人很清楚,至少也有一炷香,如果说一炷香都没发现虫子,是不是有点傻蛋?想到这儿他说:“吃到一半才发现的。”
对,就是吃到一半,这样更容易恶心到人。
扑哧!这可真是个纯纯的傻蛋!康平咧嘴一笑,勉强平静下来,“你确定?”
“确定。”
“不改了?”
“这有什么好改的?”
康平露出遗憾的样子,他随手从柜台上拿了一碗刚刚做好的糖水,展示给客人看,“这是我们刚做好的糖水,是个浅口碗,只要勺子一搅,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清二楚,那么大一条虫子你能吃到一半才看见?你是青光散光还是白内障?是不是该找个医馆好好治一治眼睛?”
壮汉这时候才发现,糖水碗的确很浅,那么大一条虫子,根本藏不住。
壮汉的同伴挨了一记白眼,无辜的想,不是你让我找一条足够恶心的虫子吗?不大根本不恶心。
“是,是我记错了,我拿到糖水后光顾着聊天,根本没动勺子,后来才看见的。”壮汉立刻想到合理的理由来,他还是有几分急智。
“你又错了。”康平叹了口气,“这次不改了?”
“我刚才就是记错了,什么改不改的?”壮汉依旧嘴硬。
“你点的果子糖水,出锅的时候会撒上一点果干碎,在正中间。”康平依旧拿起他的道具碗,
“还有一些冰粉,如果不是动过勺子搅和过,果干能够散的这么均匀吗?”
“眼睛看错了还是脑子有问题,你自己选一个吧!”康平啧啧有声,“我还真的挺想赞助你五文钱去看大夫的,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
一连被揭穿两次,被一个半大孩子说的语塞,壮汉恼羞成怒,啪的一下把碗摔了,“你们的糖水就是有虫子,怎么样!”
他甚至还能消灭证据,又能怎么样?
“摔碎的碗,十文钱一个。”康平闲闲的强调,然后说,“你既然一定说虫子是我们后厨的,总要有证据啊。”他对着看热闹的客人说,“大家仔细想一想就知道,到底是我们店里有虫子,还是有人想要讹诈,自己带了虫子来呢?”
这很明显吧?店主理直气壮,壮汉结结巴巴,众人的心态自然就会倒下店主这边。
“对啊,这人看起来好可疑啊!”
“我听着就有点奇怪,结结巴巴的。”
大家一边倒的觉得壮汉有问题,康平却透过人群,看到康安给他比划的手势,心里马上有了底,大声的说:“你摔碗难道还想毁灭证据,没想到里面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吧?”
他蹲下捡起地上的碎渣,把那条虫子摆在明面上,像是展示给壮汉看,也是展示给后面的衙役看。
他刚才为什么要跟对方废话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着救兵来啊!
“你如果快点承认,我还能放你一马,顶多是赔钱,如果还要坚持诬陷,咱们就只能去衙门里走一趟了。”康平十分遗憾的表示,自己真的手下留情了。
奈何对方不领情,坚持要证明。这时候只能祭出最后一招了。
他把虫子切成两半,然后把果干也切开,两边的截面都摆出来让大家看,这时候,总算有明眼人看清楚其中的关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