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折返回去拿毛巾,正好碰到家里的孩子也想去河边,顺便也带了去。
等再去河边时,蔡元执望眼欲穿,早就等不及了。他看着别人泼水,打闹,心里就跟长草一样。
“康安,你盯着点康平,我盯着蔡元执,不能往水深的地方去。”
“我知道啦!”康安摆手,“我就待在这个小河湾,绝对不乱跑!”他也举起手指头做发誓状。
林屿确保他们在视野内,这才放心的坐在青石板变,小心脱了鞋先把脚放进水里,那叫一个清凉透心,暑气全消啊。蔡元执小心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泡在水里,也舒服的直叹气。
这片小河湾除了水浅且清澈,还在河边种了树,树荫堪堪能盖住人的头顶,十分的惬意,如果再有几丝微风拂过,就是夏天最舒服的所在。
还有小孩子正在挨个挨个的翻开石头,寻找螃蟹的踪迹,如果翻到了,就会爆发出惊人的欢呼!
“抓到了抓到了!”
蔡元执脖子伸的老长,一心想看别人抓到多少,林屿笑道:“几只螃蟹而已,五文钱就能买到。”
“但是他们好快乐啊,单纯的高兴。”蔡元执脸上出现深深的愁虑,让他几乎不像无忧的少年,等林屿转过头来又迅速的消失,好像只是林屿眼花了。
“我以前还没在村里待过,没想到这次来,居然这么好玩。”蔡元执又变的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不论吃住还是玩,天天都这么有趣啊!”
“你喜欢就多待几天,玩个痛快。”林屿虽然不能提供更好的条件,但让朋友多玩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蔡元执狠狠的点头,他就等着这话呢!
林屿又瞧着他对翻螃蟹十分动心的样子,主动让他拿着竹兜兜,跟在别人后面,一块块的翻石头,蔡元执大呼小叫着,迅速融入其中,光着脚丫,跟别人打成一片。
一个下午,蔡元执收获小螃蟹十五个,草鱼两条,美滋滋的放在盆里养着,还试图研究螃蟹到底怎么喂。
第二天林屿带着人去山上溜达了一圈,还摘了不少的野生蘑菇,吃过鲜美的野生蘑菇之后,又换成人工养殖的,风味各有不同。蔡元执对蘑菇能培育成功大感兴趣,还试图去浇水灌溉。总之他待了几天,林屿一直尽心尽力的接待着。
直到有一天,康平颇为隐晦的提醒,蔡小郎君怎么还留在这里,林屿才发觉他已经待了十多天。
“大哥,我说这话不是要赶人走啊,而是觉得奇怪,蔡小郎君怎么说,也是富豪之家,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也不带仆人什么的。”康平越说越觉得奇怪,“难道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林屿迟疑:“他自称是过来给我送分红的平时的表现也很正常,除了特别爱玩这点,其实也没毛病。”
康平摇头:“像不像被关久了,终于能放风撒欢的狗子?”
卧槽,康平这么一说,林屿立刻能脑补出来蔡狗子放开四蹄,在村里横冲直撞的模样。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维误区。林屿怎么说也活了两回,外表在稚嫩也不能掩盖心里的成熟,他也会独自出门办事,并且不觉得多危险。
可换成蔡元执就不一样了啊!他也才十五六岁,家里还有钱,跑出门能不带仆人吗?以前他撒币的时候,后头还跟了两抬箱子的呢!
“你提醒的很对,我差点忽视了这点。”林屿郑重其事,“等我先打听打听。”
“他要是真跟家里人吵架了,那我们能怎么办呢?”康平托下巴,劝人回去?通风报信?
为了蔡元执的安全,也免的他家人担忧,林屿写了一封信件,托人先带给县城里财聚钱庄的掌柜,等他回复消息,信件上写的隐晦,只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等收到回信,蔡元执先坦白了,“林兄,其实我是逃家出来的。”
“逃家?”果然康平提醒的没错,蔡元执还真是偷跑出来的,林屿差点晕倒。
“没错,我跟我娘吵架了。”蔡元执闷闷的:“我也找不到人说这些,只能说给你听。”
“愿闻其详。”林屿拱手倾听。
蔡元执跟蔡夫人这对母子,最大的矛盾就是继承家业,蔡元执完全没有兴趣,更没有相关天赋,于是一直抗拒接管家业。但蔡夫人也有难处,蔡元执不接受难道便宜了几个远方堂亲?家业放给别人管,就是在其中做了手脚克扣钱财,也没人知道。
两人的矛盾原本还能按的下,但蔡元执快满十六岁,蔡夫人想要他进钱庄先从管账学起,蔡元执坚决不去,两人大吵一架,然后蔡元执悄悄的溜走。
林屿心情如下:
“闹矛盾也无所谓,彼此冷静也好。但至少要让蔡夫人知道你人在哪儿,免得她担忧。”林屿没忍住劝到。
蔡元执梗着脖子,“她才不担心我呢!她只关心钱庄能不能传递下去!不然怎么会逼着我接手?”
跟中二期的少年没什么好说的,越是讲道理越是犟,十头驴都拉不回来,已经渡过中二期的林屿自诩成熟,才不会跟他计较。
“先写信,别的交给我!”林屿保证。
“真的?”蔡元执别别扭扭的,“你能劝动我娘吗?”
“你们两母子呢,就是因为关系过于亲近,有些话反而不好说,也担心彼此留下疙瘩,我是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林屿保证,“你先报平安。”
其实蔡元执心里也后悔,梗着一口气离家出走什么的,现在有了台阶下,立刻去找了纸笔,写了报平安信。他安慰自己,我可是因为别人才写信的,可不是我自己低头!
林屿收起信件,又一并转交给财聚钱庄分号的掌柜钱修。
不过信才寄出三天,蔡夫人的马车就出现在林家村村头。
现在信件速度这么快的吗?
“不是快,我猜或许在这儿,于是赶了过来。”蔡夫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还是没遮盖住眼下的青黑,看起来一直没有休息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蔡夫人下了马车,林屿把人迎了进去,蔡夫人依旧絮絮的说着:“这孩子啊!跑出去也不说一声,我在亲朋好友家找遍了,要不是看到他书房里的信件,还想不起来他会跑来这里。”蔡夫人也是纯粹死马当活马医,倒是真没想到,居然能找到。
“我跟蔡小郎君的关系完全没重叠,或许他就是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林屿解释着,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对着亲近之人闭口不言,对着外人反而能言无不尽。
蔡夫人进了书房跟林屿详谈,听过蔡元执的言辞,当然要听听蔡夫人的。蔡夫人苦笑,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担忧,她都说烦了。
“他实在不想管,我也由得他,但是,元执居然想要跑去投军?!那战场上刀兵无眼,是轻易能上战场的吗?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吗?”蔡夫人说着说着眼含晶莹,摇摇欲坠。
难怪两人吵起来呢!蔡元执居然想跑去投军,虽然能让他一展所长,但是风险大啊!
林屿不由得摇头,他得调整之前的说辞了。
其实要是现代,这种事好办的多,家里的后代实在不是经商的材料,就雇佣职业经理人,让后代只拿钱就行,虽然少了收益,但也少了麻烦。
古代并没有这种氛围,还停留在父传子,子传孙的继承制中。
蔡夫人说完后,又觉得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微微欠身,“都是些家务事,倒闹的你不消停,真是对不住。”
“我拿元执当朋友,这就不算麻烦。”林屿摇头,“蔡伯母,要是凭着客观来说,元执如果进入军中,能闯出一番事业吗?”
蔡夫人想起儿子一学就会的棍法,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子天赋在身上的。
“但天赋不能代表一切啊!人情往来,逢迎上司压服下属,他会吗?”
“元执也才十六岁,他就是现在不会,难道二十六,三十六还不会?就是学也学聪明了。”林屿摇头,“蔡伯母,您只是不放心让这只雏鸟,飞出您的掌心,独自面对风雨。在您的羽翼之下,他固然能够把风险降到最低,但是也没了成长历练的机会。您说他不通人情世故,可是,给过他表现的机会吗?让他独自做事了吗?放手让他历练吗?”
林屿一连三问,把蔡夫人问的楞住了。她扪心自问,思考以前对待元执的方式,真的错了吗?
“其实伯母也是为了元执考虑,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钱万万不能。”林屿想起蔡元执那个土豪傻白甜的做派,又好骗,真要是钱庄搁他手里,估计十年内倒闭,都算是蔡元执努过力。
“术业有专攻啊,元执不擅长做生意,反而擅长武术,还不如化劣势为优势,专门研究这一门,除了参军也可以使银钱调到太平地界,慢慢升职啊。钱难道还能抗得过权吗?”
蔡夫人豁然打开思路,对啊!如果武官升到一定的地位,一样可以庇护蔡家!那时候,就算管账的人有什么小心思,在武力和权力的威胁下,难道还能翻出水花?管你心思再多,也顶不住一顿拳头。
她越琢磨越是觉得靠谱,她今年也才三十六岁,再活个二十年总不成问题,那时候,蔡元执也该能顶门立户了。
蔡夫人越想越是觉得有门,甚至开始考虑怎么给蔡元执的武官之路保驾护航,她想了一炷香,心里密集的阴云终于消散,晴空万里,“林小郎君,还是你想的周到!大恩不言谢,恩情我都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