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霫兰。”叶溯朝又想到面对那堵墙时,尘挽墨虽说在茶楼时看了好几遍这堵墙,里面也确实有霫兰的符咒,叶溯朝与他修为差不多,也不可能不知道。
出了门后,叶溯朝一转道,便看到了倚在墙面上的闻黜:“安啊,忘川主君。”
“……闻姑娘安。”
闻黜和叶溯朝一前一后的走向川界碑,许是因为身份,闻黜离叶溯朝稍微有点距离。
“您这次辛苦,骨灰这种东西也劳烦您送来,真是……”
“怎会辛苦。只是我做事喜欢做到一个完美的一结局罢了。”她微微笑着,毫无生气的眼中却是毫无波澜。
“景映荷生前也喜欢将一件事情做到最好,她为人要强,估计我这也是她与爹关系不好的原因吧。”
“其实在你那里来说,景姑娘多少,也是长辈。所以这么讨论长辈的私事真的好吗。”叶溯朝温笑,但她不想提这个话题。她身为一个外人,也只是听闻黜讲了一个大概。其他的她也不好做多评价。
“忘川阁下原来没有讲过长辈的坏话啊,哈哈哈……”
闻黜正笑着,远处忽跑来两个孩子,只见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子撇了撇嘴,嘟囔着对另一个孩子说:“我好羡慕你呀,那些又长又难背的诗词都背完了,就能出来玩啦!可我还没背,到了明天,先生又得说我了。”言罢,还嘟了嘟嘴。
而此时,一名男子走来,他将孩子抱起,对那个孩子说了什么,那孩子立马撒了欢。
闻黜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叶溯朝一直在注意她,自然注意到了
见此,她故意好奇道:“这是川界的少灵主吗?”
闻黜摇摇头:“不是,好像界主与界慈生前有两个孩子,只是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那两个孩子都不知道投了几次胎了。”
原来这二人的孩子是与他们失散了啊,难怪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叶溯朝心道。
到了川界碑处,她半侧身挥挥手,笑道:“再会,闻黜。”
随后她登上船,对船夫低声道:“芜渊,多谢。”
船夫点点头,随后划起桨,一点点向前方游去。
叶溯朝端坐船上,细细打量着那水里无数赤箭的花瓣。
“老伯,都说人死后,灵魂会来到忘川河,从这里游到孟婆桥去转世。这个说法您信吗?”叶溯朝随手捞起一片花瓣问道。
那老伯笑了两声,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苍老且嘶哑的声音传来:“这个说法啊,半对半错。因为人死后家人给烧的钱都会化为一盏灯,灵魂也会载在这灯里,游上孟婆桥。没灯的嘛,就只能游上去啦。”
“可他们就不能乘船上去吗?”叶溯朝微皱眉,当年她没有来过这里,而是直接化为鬼魂,对这里的规矩自然不懂,每次在这里看亡灵过桥时,她总是会问这个问题,可没有一个回答她。因为大家都忙着投胎,早托生早得到好的机会。
老夫一沉默,随后又说:“这个问题啊,我也不知道。恐怕川界的那位娘娘、川界界主和忘川主君也不知道。”
叶溯朝正盯着黑紫色水面上,这时,一只被赤箭托着的灯游了过来,那灯里装的定是魂魄。而灯里,在那魂魄的对比下上半部分显得格外灰暗。
而前方的拐角处,一只一只的引魂灯更是在这阴暗的河中散发着亮光,不久后,引魂灯一群群的飘来,里面的魂魄向征着一个又一个未来的生命,打眼看过,向是一条发光的水龙般,十分庞大,又十分显眼,而他们又仿佛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获得重生了,在灯中撞来撞去。
渐渐地,整条河道都被引魂灯挤满了,船夫只得对叶溯朝道:“姑娘,今天的灯有点多,看来要等一会在走了。”
“无妨。在这里等着也有灯看,挺好的。”
引魂灯没头没尾,一群一群接着一群延绵不断。小船停在湖中,使得引魂灯不得不从边上挤过。她伸一只手扶了一盏,心中念着莫要歪了。
那盏灯似是已经生出了一些意识,摇头晃脑的晃晃身,可又像是急着投胎,竟在被扶稳后又向前滑了一大截,生怕耽搁了。搞的叶溯朝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约一盏茶,引魂灯群渐渐地脱离了叶溯朝的视野,万般光明随之而去,留下的是女子孤身一人向前去。但她在心中念着愿你们早日托生。
小船再次滑动,她一直目视着前方,再低头时,黑紫色的水仿佛是被哪位神仙彻彻底底的过滤了一遍,清澈无比,甚至能映出女子的面貌。
随着船越划越远,原本藏在雾中的古城也露出了顶峰。
芜渊。
芜渊虽说是二百多年的死城,却仍存留着一些生气,可能是附近的人气所染,也有可能是一些地灵土妖常居于此。
船停在岸,船夫打了个喷嚏,又摸摸鼻子,躲灾似的走了。
叶溯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向城门走去,手指不留痕迹的擦了一下城门上撞击的痕迹———这是芜渊破城时被敌军撞出来的。
她走进去,二百多前被烧毁的东西几乎看不出来是什么了,饶是叶溯朝也记的不大清楚,唯一能看出来的,是那尊原本雪白却被烧的已有些发黑鼎天塔———它记载着历代主君事迹的事,而最后一次记载,是二十一主君叶宣兰的事迹。从此之后,再无任何记载,二十二主君甚至还没来的急记载,便留下两个孩子和婆婆尘颜慈去见了她的丈夫……
“姐姐!”叶溯朝回头,只见一个蓝色的人影扶着一个白色的人影过来,是氹弥和叶菀笙。
“姐,我头疼……”叶菀笙摸着头,即使太阳着两片薄荷,却依然有点嘴唇发白。
叶溯朝揉了揉他头,又问氹弥:“菀笙什么时候头疼的啊?”
氹弥思索一会儿,又道:“午时,三刻。”阳气最重之时。
叶菀笙兴许是有所缓解,又对叶溯朝轻声说道:“我从来到这里时就有点不舒服,总是能听到什么……”
叶溯朝心下一寒,问道:“听到什么?”
叶菀笙道:“男子的哭声,成年人的。”
叶溯朝松了一口气,不是霫兰。虽说氹弥二人能打过,但她还是怕二百零六年前的事再来一次。
于是她问:“在哪听到的?”
叶菀笙道:“延华阁,以前那些孩子听学的地方……”
听闻此言,叶溯朝仔细想了下,中元的时候自己先去的芜渊又去的夕蛮,芜渊作为死城每年鬼魂也不少,她总是要处处仔仔细细的逛完。
延华阁……好像是在东方。
而当叶溯朝他们去东方找了一遍后,直到天黑也没探到一丝踪迹。
“头还疼吗?”氹弥揉了一下叶菀笙的太阳穴,轻声哄道。
“不疼了……”叶菀笙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星,笑道:“氹弥哥哥,你相信人有通灵能力吗……”
氹弥很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挠了挠脸:“你知道的,我没遇到姐姐之前,是屠夫的孩子,我从小就听他们说‘鬼不靠屠夫,可屠夫死后,会很惨的。’”
叶菀笙坐在一块石头上,随意靠着一根柱子,啧道:“那就是不信了?”
氹弥向远处眺望一下,又笑着摇摇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你会烦这种人吗?这种人在别人眼里可是疯子啊,疑神疑鬼的。”
“还是那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没有只有本人知道,但大家可能什么都清楚,不想惹祸上身罢了。”
叶菀笙小心翼翼道:“你会帮我吗?”
氹弥正在揉眼的手停住了,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也睁开了,他向叶菀笙挪了挪,轻轻抓起他那只将衣服抓的满是褶皱的手,轻轻地揉了揉他那揉太阳穴揉的通红的手指,无比认真:“愿为君战死,尽我所能,命奉上,且听君需求。”
叶菀笙垂垂眼,鸦睫盖住异疃——一浅灰一深蓝。生前芜渊人视叶溯朝为妖女,视他为怪物,死后忘川鬼只当他为先天鬼族。
龆年与总角,最好的年龄,最显眼的白绫。
同龄人中,他额外显眼,年少眼清明,他却闭着眼上山下山,滚瓜烂熟。
他一直觉得世上除了叶溯朝,谁也不喜欢他,可是后来,又有一个人疼他了,那人和他在木屋中熟了后,问他:“你为什么总是绑着眼?听姐姐说你看的见。”
他不敢说,他怕两个人之间又少一个人不嫌弃他。“我承认我贪心,可我只想贪贪不被另一个人嫌弃是什么感觉……”
后来,叶溯朝不在,叶菀笙摔了一跤,不得已才将蒙眼绫解下,氹弥他捧着叶菀笙的脸,手指擦过他脸上的灰迹,轻言:“不可怕,很好看的,我不骗你。”
我和姐姐永远不会骗你。
“咳咳……”叶溯朝手持鬼罗盘,尴尬的咳了两声,她来的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
氹弥将叶菀笙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膝上,随后道:“姐姐回来啦。”
“嗯,去前面找了找,鬼罗盘显示延华阁在南方。”
“南方?!”叶菀笙瞳孔剧缩。
要知道,南方,是一处极阴之地。
“乱葬岗吗……”氹弥沉思道。
【作者题外话】:赤箭其实就是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