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你是这些年唯一个对我这么说的……”闻檀握紧了手中的饼,带着哭腔。
尘挽墨走过来,低头问她:“闻檀,你想见见你姐姐吗?不过,她只有你姐姐一半魂魄,以及……你其他亲人。”
原本目光一亮的闻檀听到“其他亲人”四字后顿时愣住了,不住的摇摇头。
“我想见她本人!”
闻黜早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闻檀在茶楼徘徊了这么久,闻黜若想见她,又怎会一直躲她呢?
之所以不肯见她,恐怕是因为处于空魂她没拦住落夭或是没有牵动纸人去救闻檀而愧疚,可她太虚弱了,叶溯朝了解散魂这一类,这么虚弱的东西,能在叶溯朝面前留这么久,可能是因为刚死了人,阴气太重。
“你很害怕么。我也有过这么怕的时候,不过,我就只有那么一次……啊,不见姐姐,那见母亲怎样。”
“哪个母亲?!”惊讶中透露着惊喜,还能是哪个呢?生母啊。
只是景映荷只有闻黜的一半魂魄,能否唤她出来,倒也不简单。
最终,只是在血刹罗魂阵中唤出一个残影罢了。只是那女子却比闻黜描写的还要漂亮。
虽是半魂,却依旧能从那眉眼间看出一份孤傲。身着一袭红衣,头上并未戴步簪子步摇等头饰,却依旧给人一种贵族小姐感。
她从阵中缓缓爬起,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便听闻擅哭吼道:“娘!!!”
望着跪在地上的闻檀,景映荷刚想将她扶起,却被什么弹了开,是血刹罗魂阵,景映荷若是强行出阵的话,她会魂飞魄散的。
“……姑娘?‘娘’指何人?”
“……主君姐姐?”
“别担心。十几年能招回来就不错了,况且你祖上是风水先生与阴阳术士,而她只有你姐姐的一半魂魄你与你母亲至今能相见也算是个奇迹。”
换作尘挽墨,也该如此。
闻檀点点头,随后叶溯朝便走出了房门。
白尘在门外候着,见她来了,便道:“成功了吗?”
叶溯朝点点头,倚在白尘旁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楼顶挺好玩的呀。”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抱歉啦,我一上去就是楼顶……不过刚刚与你一起欺负落夭大人的时候我有几次差点从正脊上滑下去。哈哈哈……”
那我以后小心点。
她闭了会眼,轻声道:“几百年了,估计也该转世了吧。”
夕蛮。夕蛮……
二十二……尘将军……
转世了吗?这个她算不到。
“送你个东西。”叶溯朝从如意乾坤袋里抽出个盒子。
里面放着的,是一支白玉簪子。
“簪子挺好的,可我不要,我会弄丢它的。”
“那留着玩呗,爱戴不戴,扔了的话也成。”
正在此时,闻檀出来了。她手上抓着一支钗子,单眼眶通红。出来时,吐了口气又擦了擦那空眼眶。麻烦您将她送走吧。”
叶溯朝点点头,又对尘挽墨道:“你先等等在送。”言罢便走进屋。
“闻黜”垂了垂眸。
景映荷此时坐在纸钱周围,这些都是落夭烧给她的。
叶溯朝走向阵边,俯视了她一会,“你想起来了吗。”
又听景映荷幽幽道:“没想到我堂堂景府大小姐竟在以后落魄成这样……连自己的女儿也护不好……
“可到底这是闻檀生命中的死劫,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啊。”
“……闻檀好像唤您‘主君姐姐‘?”
“她这辈分不对,严格来说我死的时候您都不知活了多少次。”
“如果这么说,连烟王已经薨了?”
“连烟王是……落夭吧?他已经死了有几年了”
“您能见到他吗?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替我说一句‘对不起。’”
“我见过,他也让我对你说‘当年是他冲动,不该将你害的与家人阴阳相隔。‘”可不止这一句,落夭还说过一句话,是替霫兰说的,带点挑衅的意味。
“如果我一会儿……又要走了,您能替我照顾好刚刚那个小姑娘吗?我对不起她,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可我现在也无法挽回了……”
叶溯朝没有立刻答应,必竟这是景映荷是闻檀的母亲,景映荷这句话也是将闻檀托付给了叶溯朝。
话带到了,叶溯朝走出后,尘挽墨便请其他人进去超度,他负责监督。
望着阵中恢复平静,众人做了个三清指,随后又听尘挽墨道:“又欠你的情了。”
“没事,我欠你的也不少……多问一句,落夭死后,骨灰能送我吗?”
“不能。”只听尘挽墨斩钉截铁道。
“大人……给她吧。留着,也没用。反而是白白占了位!”被绑在旁边的落夭突然出声,闻黜瞅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眼中情绪复杂。
“……你若是想将骨灰送她或是转交给别人,那就给。不过我多一句,一定要将他的骨灰保存好。”前一句对落夭说,后一句对叶溯朝说。
正在众人在牧凝庄口分别后,叶溯朝却又折了回去。
“您?”
“跟上。”
白尘随着她来到了二楼,那个血腥味极重的地方。
叶溯朝摘下风铃,随后又回到了牧凝庄口。只见她双手和十将它放于掌心中。半晌,掌心中冒出了一股青烟,也有了一股香味。
她摊开双手,手中那铃已经转变成了一个紫色的花。
叶溯朝向外扔去,那花刚刚落地,又变成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与叶溯朝差不多高,柳叶眼,右眼角下有颗泪痣。长相不算太清纯,但也算不上妖艳。
倾昭素望着叶溯朝,半晌,缓缓鞠了一躬:“谢谢。”
“如果是因为连煞,那也不用鞠躬。必竟我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连煞是条人命。”
“您为何要帮连煞?甚至不惜得罪我哥哥。”
“我不要她,她一旦没靠山,你哥哥也不会放过她;连煞是个小姑娘,没有脸面指尘挽墨,尘挽墨虽说可能会帮她,但你觉得川界的人会怎样说?你哥哥又会怎样说?”
“我哥哥……如果尘界主收留连煞,我想,荑枝夫人不会介意,必竟那不是小妾……”
“她是不会介意,可其他人呢?尘挽墨没有一个妾,只有界慈一个妻。况且连煞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
“谢谢……我想去看看连煞,可以吗?”
而此时,连煞正在一群鬼小孩的包围中,她手中抓着一个案板,上面的盘子放着一些糕点。
一群小孩围着连煞转到了树阴下的石桌旁,旁边还有一架秋千,而此时,鵥樘正和一名女孩子坐在秋千上。
“……连煞!”
原本脸上带笑的连煞突然愣住了,她抬头,看着倾昭素。
“小……倾姑娘。”
自然,那“小”字也没遛过二人的耳朵。
“她应该是要喊小姐。”叶溯朝坐在石凳上,倒了杯红茶,观看着二人。
白尘坐在凳上,问道:“这些孩子,都死的好惨。”
叶溯朝道:“这些孩子要么是被打掉的,要么是因为其它原因。”
她望向一个婴儿,道:“这个,是因为家里养不起,所以把她放进篮子里顺着河水逆流而下,最终篮子翻了。”
“难怪肿的不成样子。”白尘蹲下,看着这个女婴。经过叶溯朝的允许,喂给了她一块婴儿可以吃的糕点。婴儿看到了糕点,大眼睛一亮,胖乎乎的肉手立马抓了上来,她口中呜哇呜哇的叫着,好生可怜。
而远处,与其说连煞与倾昭素是在吵架,到不如说是倾昭素是在努力缓和关系。
“……倾姑娘,别来无恙。”连煞闷闷的说完这句话,便蹲下身去玩那些鬼小孩。
“连煞,我……”她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垂了垂眸,又道:“张三焉的事,真的……”
连煞的手顿了一下,也不捏孩子的脸蛋了,她抬起头:“倾姑娘若是因为这件事来找连煞的话,那请回吧。这个坎在我心中是过不去了。坎虽说是定要过去,但我不想让它走……”
“连煞……”倾昭素垂眸,指甲扎进了肉里。
“您请回吧。看在我们曾是主仆的面上,请倾姑娘迁就我一次。最后一次。”连煞站起身,盯着倾昭素道。
但如果她眼中的情绪能在坚硬一点,倾昭素定会心寒。
“到底还是念这两年的旧情。”那个照料孩子的姑姑坐下,随后又笑了:“连煞这孩子啊,半年前是个小丫鬟,原本以为就只会帮女孩子们穿个衣服,没想到她不仅会做饭,对孩子们还这么好……”
“嗯,对了姑姑,鵥樘最近怎么样?”
“那孩子啊,挺好的。您看,和御清玩的多好!”
御清叶溯朝倒是有印象,现在正坐在鵥樘身边。印象可不止一般深刻,毕竟第一次见面时,这位姑娘上来便是一句:“你好高啊,身上一点胭脂味儿也没有。”
不过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毕竟她是青楼老鸨的孩子,出生后便是个在妓院做打杂的命。虽说是在妓院长大,却是守身如玉。只活到了十三岁,原因是不甘被酒鬼占污了身子,逃跑时意外的摔下了楼,就这样摔死了。但最出奇的是,她是这群鬼孩子中唯一一个身上没有那些恐怖的伤疤的鬼。
叶溯朝讲完,白尘心中笑道:“的确没有一点胭脂味,反而是有一股淡淡的木槿花的香味。”
两个声音喊姐姐的声音传来,叶溯朝回头一看,笑了:“慢点跑!”
她伸手扶住两个弟弟,一手一个:“跑这么快干嘛?”
“你可算回来啦,有没有受伤啊?”他气喘吁吁,那只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听说……”氹弥欲言又止,看向与连煞对立的倾昭素:“就是担心,所以来看看。”
“没事,倾姑娘就是想连煞了,所以来看看。”
听到此言,二人才松了口气,随后氹弥便塞给了叶溯朝一个小巧的罐子:“姐姐,药。”
“谢谢啦,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姐,你记性真好,走的时候我还提醒你拿药来着。”叶菀笙坐下后又拿起一块桂花糕。
“小时候姐姐还经常给我们做海棠酥来着。”想到这里,氹弥又笑了。
必竟小时候,一直都是叶溯朝照顾他们,三个人三个屋子,从九岁到十六岁。
【作者题外话】:他住在高塔上。最高的塔上。
是夜,他合上一本童话书,走向窗边,宛如童话书中那一样,一片灯火辉煌,繁华景象。
他将那画布扯下,真正的窗外露出的,是令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