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以为不同盒子之间的区别在于颜色。毕竟一眼看去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些头发的颜色不同。”
闻朔指了指第三个盒子里偏向深色的发束,“但我很快发现,这种理解是错误的。”
“如果只是单纯依赖颜色区分,那么这些棕色和褐色的头发不会分别分布在三个不同的盒子里,而会只存在于其中某一个盒子。”
闻朔用戴手套的手指分别捏起最左边的一束褐发,和最右边的一束褐发,并排摆在一起给两人观看。
“你们看,这两束头发捆绑的丝带并不相同,虽然不太明显,但左边这束丝带的确要比右边的旧一点。”
“所以我怀疑,这三个盒子代表了时间的新旧,同样也代表了‘刑讯手’不同时期对不同发色的偏好。”
“考虑到我本人是黑发,而最右边这个盒子并没有装满,还留有一些空余,我有理由怀疑最右边这个盒子代表了最近的一个时期。”他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假如是我,我会一年装满一个盒子,一但盒子装满就收手,等待明年到来再继续行动。这是一种常见的收集癖的习惯,就像是集邮,若是邮票本贴满了,那么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停手,等待购买下一个邮票本再开始新一轮的集邮。”
“你们可以试试将记录在案的十三个受害者的头发跟这些盒子里的对比,或许能分析出来‘刑讯手’最初作案的时期。”
宋谨深和罗伯特两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闻朔看起来柔弱又乖巧,一张口却如此细致入微的分析杀人犯的心理活动,尤其是他分析的内容听起来还很合理!
宋谨深眉头紧锁,问:“闻朔,你这样很危险。”
“什么?”闻朔抬起头,双目茫然,“什么危险?”
“你在以杀人犯的思维方式思考,”宋谨深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上的黑色发束,“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不要去揣摩那些罪犯的思想,那会使你产生太多心理压力,甚至同化你。”
“我懂。”闻朔立刻接话,“尼采说过,当你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他精致的五官上还挂着薄薄的擦伤红痕,此刻面色平静的念出这句话时,仿佛来自东方的神秘巫师,吐露着不详的预言。
但他很快垂下眼睫,低着头,紧紧抿着唇角,低声说:“对不起,可我做不到不去思考。”
宋谨深沉默的盯着他,仿佛在观察一个危险的犯罪预备役,又像是在评估一枚沉默的炸弹。
闻朔眼睫轻轻颤抖着,垂在身侧的手也悄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仿佛在掩饰他内心的忐忑不安。
他最终还是抬起眸子勇敢地注视宋谨深,鼓起勇气说:“谨深哥,或许你们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早已习以为常。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把这一切当做没发生过,做不到回去从前的日子!我现在活下来的每一天,无时无刻不在回想着那些可怕的经历。”
“我在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上班途中被不死鸟组织绑架的人是我,出门买菜被杀人犯盯上的人也是我……”他情绪激动起来,语调渐渐升高,眼睛睁得大大的,嗓音却有些哽咽,“我总是在想,如果我能强大一些,是不是他们就不会选中我了?如果我不是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遭到危险的几率会降低很多?”
“我做不到就这么坐以待毙,那些凶手还在外面逍遥法外!”
“如果不能将他们全部抓起来,我就永远也无法安眠!”
“如果你能体会这种心情……”
“如果你能明白……”
“那你就该理解我为什么会主动参与调查,为什么会……强迫自己以杀人犯的思维方式思考。”
他那悲切的目光之下,一颗泪从眼眶里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