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深作为执法者,当然调查过闻朔的资料。
资料中,这位长相漂亮的受害者出身育孤院,从小就显露出优秀的语言和艺术天赋,中小学跳级读过,高中毕业后申请了斯坦科语言大学的古语言艺术系的王牌专业。据说毕业成绩优秀,但因育孤院出身,没有人脉,始终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只能选择暂时留在沃森大学当一名预科班的语言教师。
这个科技蓬勃发展的时代,知识成为了最不值钱却又最值钱的东西。
每个人都能在网络上接触到各种浅显知识,但真正想要精通,却只有上学读书一条路。
而读大学是很昂贵的,很多底层人群工作一辈子都攒不齐供下一代读大学的钱。
知识被垄断,读书致贫,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
资料中,闻朔并无不良嗜好,平日里的消费记录最多的就是每年20万学费,其次是不到5千块的住宿、伙食等生活消费。(宋谨深:每年只花5千块?嘶,我的飞车每年保养的价格都不止这么多……)。
虽然据统计,绝大部分大学生毕业后的工资都能保证自己在10-15年内偿还完读书贷款,但眼前之人显然不属于这个行列。
现在,被绑架的遭遇显然让他落入了比同龄人更糟糕的境地。
因作为教师旷课次数过多,闻朔已经在三天前被沃森大学开除了。而闻朔本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宋谨深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眉心,有些头疼,不知该怎么将这个噩耗告知眼前这位虚弱苍白,却还对生活保持着乐观的黑发男人。
闻朔察言观色能力极强。
他迅速感知到了眼前这个外表冷酷实则善良的执法者的为难,主动询问:“你是有什么消息打算告诉我吗?”
宋谨深怔住,似乎没想到心底的困扰被人这样直接说出来了。
他琥珀色的眼眸深深看了闻朔一眼,语气平静的说,“是有一个消息,你做好心理准备。”
“事实上,你三天前已经被沃森大学开除了。”他语速缓慢的说。
“哦。”闻朔眨了下眼。
宋谨深:“……你不惊讶吗?”
闻朔低头咬吸管:“我已经猜到了。”
宋谨深于是松了口气,“你接下来准备怎么生活?”
闻朔深吸一口气,放下水杯,端坐起身,郑重地开口:“宋队长,请问你们执法队还缺打杂的吗?我什么都能做,只要管饭就行。”
“不缺。而且审核很严,你也进不来。”宋谨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闻朔:“……”这么果断的嘛!当卧底果然没那么容易!
想到那位心狠手辣的不死鸟首领,能在地下基地被突袭后迅速将大部分成员和全部实验资料转移走,甚至还想灭自己的口,想必是个能活到片尾的大反派。
自己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异世来客,显然无法跟一个庞大的黑暗组织首领对抗。
在不清楚不死鸟组织真正底细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卧底还是得继续做下去,至少要装作努力卧底的样子,不能让其他潜伏下来的组织成员看出端倪。
这样一来,就得想别的办法接近执法部了。
要不要试探一下新人类特殊调查科呢?听名字,也许这是一个官方部门?
不,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眼前这位严谨的执法队长看似随和亲近,但闻朔可没有忘记他带队一路杀进实验室时冷酷无情的模样,以及手里沾染的鲜血。
或许,他始终没有真正放下过警惕。
现实一团乱麻,还得故作淡定。
闻朔于是叹了口气,有些灰心丧气地揪着被角,垂下脑袋,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宋谨深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闻朔略显失落的样子。
闻朔乌黑的发丝垂在颈窝,低头垂眸时,纤长如墨的眼睫便在脸上映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嘴唇微微向下抿着,精致又漂亮的脸蛋上是一股略显孩子气的不甘心。
这副模样与昨晚那个满身鲜血地躺在解剖台上、瞳眸里含着悲切的自我牺牲者气质大相径庭,却又让人觉得他本该如此。
若不是因为遭遇了这一场浩劫,他本该平平安安、无忧无虑、按部就班在这座发达的城市中生活,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一身伤残、一无所长、甚至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小狗,眼底深处藏着彷徨与迷茫。
宋谨深思虑片刻,摒除不合时宜的同情心,冷静地心想:眼前这个男人除了过于漂亮的长相以外,其他地方都看起来都稀松平常,这不合理。
不死鸟组织一向只针对新人类下手,打着为新人类维权的旗号,实际上暗地里非法研究新人类基因,企图人为“造神”,作风激进又嚣张。
那么躺在不死鸟实验室解剖台上的闻朔,恐怕也并非一个普通人类。
……或许他是一名未登记的新人类。
这么看来,现在放他走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最好还是想办法将他留在身边,好好观察一段时间。
想通其中关节后,宋谨深做下决定,顺从心意抬手摸了摸病床上男子低垂的头顶,摸到了一手细软且柔顺的黑发触感。
闻朔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微微睁大了眼睛。“嗯?”
宋谨深注视着闻朔,语气平静的说:“如果你离开医院后没有其他去处,可以暂时来我家。”
“真、真的吗?”闻朔舌头差点打结。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闻朔感激地一把攥住他的手,连忙顺杆子往上爬,“我可以帮你整理家务,洗衣做饭,绝不打扰你工作和休息!”
宋谨深愣了一下,失笑道,“倒也不必如此,等你跟我回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