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急道:“叶内史息怒。此病可潜伏上百年, 且可以间接传播。换言之,若内史小姐曾去过孟子山,被孟子山的蚊虫叮了一口, 那蚊虫又叮咬过携幽阴疠气的生灵, 也是可能感染的。而且, 孟子山有魔族遗迹, 又以风月场所闻名, 是故携幽阴疠气的异族混迹其中,也并非奇事……”
“罢了罢了!”叶光纪不耐烦挥手,“先替我女儿治好病!如何传染的, 日后再议!”
“是,是。叶内史请尽管放心, 此病在外族危险之至,但在神界不过尔尔, 只要老夫开上几个方子,内史小姐服了药,只需月余,便可痊愈,只是, 病愈脱痂后,恐怕不是很好看……”
“别废话, 先治!”
“是是是……”
为了治病, 尚烟在病榻上待了大半个月, 直至共工夫妇携韶宇来访叶府,也未能痊愈。
这一日, 刚好尚烟能下床走动了。她在后院散步, 见池中潋滟银白, 鲤鱼赤红,尾部摇摆出金色星子,便凑过去看了一眼。然而,待鲤鱼游走,便是一片明如镜的平静。看见她的倒影呈现在池水中,登时她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般,脑子里一片空白:泥黄色的疱疹高高肿起,覆盖了大半张脸,连月下飞泉的水都能清晰照出来,在灯下看是如何模样,可想而知。
她心中难过至极,犹如万箭穿心,不由回想病发那一夜,她喝过云婶送来的茶。
但是,那些茶并未泡完,柜子里还剩了一些。
她即刻回房,打开柜子,却发现茶叶不翼而飞。接着,她开始翻箱倒柜,找遍了整个屋子,却也没寻到那些茶叶。然后,她又去问了丫鬟,无一人看过柜子里的茶。
尚烟脑中只剩了重重疑云,不知要不要去问云婶。
而在正厅,叶光纪正接待共工氏一家三口。自尚烟提过退亲一事,他便一直在考虑如何开口。如今正是好时机。
“实不相瞒,小女近日才患上恶疾。”叶光纪坦然道,“待病愈后,恐会破相。”
共工鹏鲲道:“破相?”
韶宇急道:“会破到什么程度?”
“大夫说,或许会肤色蜡黄,或留疤,或满脸麻子……总之,会不好看。”
“什、什么……”韶宇脸色大变。
因尚烟和兔儿爷的事,共工鹏鲲本便对她颇有微词,若不是韶宇贪恋美色,死不放手,他或许早退婚了。他心知儿子本性,知道这婚事十有八九是黄了,便大笑道:“麻子而已,无妨,无妨。常言道:‘娶妻娶贤’。我先前还担心,令千金生得太过貌美,怕是心气过高,犬子驾驭不住。现在生了麻子,挺好。”
韶宇道:“爹……!”
“唉,这亦是麻烦所在。”叶光纪叹道,“我了解我这女儿。她即便生了麻子,即便下嫁甚重,也不会当个贤妻的。她啊,满心都是白首一对一的真情。”
共工夫人迟疑道:“这……既得了这病,还不让纳妾,只怕我们韶宇……”她看看韶宇,“儿子,你怎么看?”
“我、我可以见见叶大小姐吗?”韶宇颤声道。
看见韶宇这模样,叶光纪虽未露表露情绪,心中却是嫌弃至极。他心里清楚,病愈后闺女美貌没了,别说是内史之女、昭华氏神女,即便是天帝之女,也很难让各路太子爷、公子哥儿对她产生真情。但是,这共工韶宇连演都演不好,着实令人生厌。
倘或以后烟儿要嫁这些狗东西,怕是有受不尽的委屈。不如自己加把劲儿升官,日后招个入赘女婿算了。
“那是自然。”叶光纪笑得甚是真诚,又对下人道,“你们去叫大小姐过来吧。”
见了尚烟,韶宇反应有多大,可想而知。尚烟哪是何止是破相,这压根是换了颗头!父亲又说什么“娶妻娶贤”,难道换个说法是“娶妻娶鬼”?真是昧地谩天!他看看尚烟,又看看父母,只差没有原地大喊“我要退婚”了。
共工鹏鲲虽不太看重儿媳容貌,但尚烟现在还肿着,脸上的脓包实在龌龊得很,也让他不堪多看。可他表面功夫还是做足了,对叶光纪道:“依我看,叶大小姐还是可以治治的。”
叶光纪道:“共工神尊的好意,光纪心领了。但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烟儿也跟我说过,不想拖累共工氏。”
共工鹏鲲道:“光纪兄不急着推却,再好生考虑考虑。说不定待她病好了,忽然想通了呢。”
“好好,我们会好好再想想的,十日内给神尊一个结果。”
二人点到即止,心知肚明,这婚事已有结果了。
成功退婚,算是尚烟近日最欣慰的一件事。
然而,容貌被毁,她终究郁郁寡欢,且重新陷入了云婶茶叶的疑惑中。
刚好在这期间,外祖母来探望过尚烟,为她送了许多新衣美食。看见尚烟如此模样,常羲心疼得老泪纵横,将尚烟抱在怀里道:“我可怜的烟儿啊,你娘没了,你还要家里受这等委屈。咱也不管什么家族没落了,你还是跟姥姥走吧。”
尚烟疑道:“在家中受委屈?姥姥,您也觉得,我得这病,并非偶然?”
“不然呢?”
“我是那日喝了云婶送来的茶,才患病的……”接着,尚烟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常羲,又道,“您觉得是谁?不是云婶,对吗?”
“你为何觉得不是她?”
若是换做以往,尚烟真会怀疑到云婶头上。但想起紫修曾分析过云婶的为人,她坚信紫修看人的眼光。她道:“这一切做得太明显了,若是云婶,不是自寻死路吗?我觉得即便问题出在那茶上,她也不知情。”
“烟儿,你很聪明。”
尚烟怔怔道:“还好我没有直接揭发云婶。若是如此做了,那可害惨了云婶。”
“不错。”
“此人好生阴险狡诈,既害了我,也害了云婶。”尚烟抬头看着常羲,“那……姥姥觉得是什么人呢?”
“那你要想想,你破相后,谁是得利者。”
尚烟惊道:“又是她!”
“想到是谁了?”
尚烟闭上眼,开始回想病发时的细节:那一日,她服了药,躺在床上,呻.吟不绝。起初,雁晴氏自诩从未听过幽阴疠气,得知此病会传染给亲故,有可能导致覆族之丧时,竟毫无反应,全无一丁点儿躲开她的意思。是到后来聊起魔化后的幽阴疠气,雁晴氏才假惺惺地退了一步。
雁晴氏虽已很卖力演戏,但并非毫无破绽的。
“所以,我会患上这病,当真与魔族无关——便是雁晴氏搞的鬼!”想到自己可怕的脸,尚烟气得快哭出来了,“可恶,可恶啊,我没有任何证据,也无法直接揭穿雁晴氏的真面目。实是可恶!!”
“不错,这女人早已疯了。你若没证据,她还会反咬你一口,说你血口喷人。烟儿,咱们不在这家里待了,跟姥姥走吧。”
“不,我不走。”尚烟恼了,“她间接害死了我娘,害了我,现在还想赶我走?没门!我会要她好看的!”
常羲叹道:“倘若我们家族还是以前的样子,不需要你斗,我可以直接让这雁晴氏完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我没打算靠姥姥和姥爷!”
“烟儿,你年龄还小,斗不过她的。留在此处,不过以卵击石。”
“我不是小孩子了!!”尚烟怒道,“斗不过我也要斗!今天斗不过,不代表明天斗不过。明天斗不过,不代表一辈子都斗不过!待到我足够强了,便要她、要我爹的好看!”
常羲怔了一怔,忽然苦笑:“你这脾气,和我年轻时还真像。硬气。但有一件事,还是得跟烟儿说说。”
“你爹虽不是好丈夫,却绝无害你之意。姥姥不希望你恨他。”
“我怎可能做到不恨他?若不是因为他想攀高枝,乱给我安排这门亲事,我会被雁晴氏如此对待吗?若不是因为为了给他生孩子,娘会去世吗?”
“你爹确实不是安分守己之人。但是,若没有他,你姥爷已经没了。”
“……什么意思?”
原来,当年白帝倒台,天帝险些对他处以极刑。叶光纪动用了所有人脉帮助白帝,派人到永生梵京,向各路上神、帝京官吏求助,连旧时情敌青帝也未放过。青帝闻言,只说要叶光纪亲自前去。于是,叶光纪星夜奔赴圣域天,亲自拜访东方青帝府。
青帝早已得知叶光纪辜负羲和之事,更加对叶光纪恨得牙痒痒的。为此,他特地在府中设宴,请了上百号人,其中包括叶光纪的僚属。期间叶光纪为他斟酒,递杯子给他,他视若无睹,与旁边的人相谈甚欢,直至叶光纪手都举酸了,旁人都有些尴尬了,才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叶刺史为我斟了酒,何故不说?怕是要自罚。”
叶光纪二话不说,将酒一饮而尽,满脸赔笑。
见他如此没脾气,青帝对他更加鄙夷,待四周无人时,便对他说,没娶到羲和,一直是自己的遗憾,若能娶了羲和的女儿,既圆了自己的梦,又能拯救白帝,一举两得。
青帝两万余岁。叶光纪还记得,以前和羲和聊到青帝向她提亲之事,她只吐着舌头说,好老好老,都快比我爹还老了,想娶我,不知羞。
当时尚烟尚且年幼,叶光纪强压下了自己的急脾气,试着给对方台阶下:“她并未与我同住,而是到外祖母那里去了。”
谁知青帝反倒更开心了:“常羲带的,更好。叶刺史八面圆通,锦心绣口,替我转达她吧。对了,你不是一直想到佛陀耶当官?这事我会同婚礼一起办了。”
叶光纪登时火冒三丈,猛地起身道:“青帝我告诉你,你想折辱我,悉听尊便;但若想折辱我女儿,我叶光纪宁可带着全家一同碰死了,也不能让你得逞!”转身便走。
这一日起,叶光纪又发配更多下属,到其它天域、帝京其余权贵家中送礼求助。因掏空了现钱,他将私藏的诸多玉雕、玛瑙、玳瑁、翡翠等宝物,统统外赠或变现。
常言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许多宝物都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其中有一个名为“颜如玉”的书卷型翡翠,通体呈帝王绿,积满水一般透亮,足与成年男子躺平等长,上篆刻了《上界通鉴》全集,乃是他生平至爱,也毫不犹豫地送了出去。
可惜的是,不管送多少东西出去,终究是石沉大海。他常有万念俱灰之意,但每次都至多灰心一个晚上,第二天又会满血复活,咬牙接着想法子。
一日,帝京传来了赦免白帝的好消息。
叶光纪大喜,一打探,发现帮岳父的人正是青帝。
原来,前次青帝说要娶尚烟,是在试探他,看看他是否会卖女求荣。倘若当时他允了婚事,这事还未必能成。只哭笑不得。随即,他命人将钱财宝物尽数献给青帝。青帝原路退回,并让那人带话回来:“待日后到了永生梵京,再还我人情。”言下之意,是青帝看好他的前程,他这朋友青帝交了。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是青帝告知常羲的。
常羲道:“你觉得,你爹爹这么拼命,是为了谁呢?”
“为了外祖母和外祖父?”
“傻丫头。”常羲摸了摸尚烟的脑袋,“当然是为了烟儿啊。”
尚烟听后,更加百感交集,对父亲不知该是爱还是恨了。
“好了,关于父亲的事,姥姥不跟你说太多。既然你想明白,要留下来,那姥姥便支持你。若是有任何委屈,随时到姥姥这里来。”
尚烟思虑了半晌,含泪道:“好!”
“还有一件事……”
“姥姥您说。”
“关于你的容貌,其实不必太过担心。你身上有光神血统,待到元神生长完整,可自行幻化外貌。借此机会,你刚好看透共工氏;没有美貌的干扰,你还可以潜心读书修行。或许,还因祸得福了。”
尚烟大喜,道:“真的吗?真的吗?我是能变回去的?!”
“能的。”
“那,何时元神才生长完整呢?”
“每个人情况不同。你只需耐心等待。”
“好!”
又过了数日,尚烟精神好了许多,脸上的疱疹开始消肿,结成厚痂,已经不再令她万般难受了。半个月过后,厚痂脱落,她的脸上重新变得平整,但也落下了青紫瘢痕。虽不吓人,但瘢痕密密麻麻布满全脸和胸背,跟泼了茶水的八千年旧纸一样,也确实是破相了。
大夫早已交代过,病好治,只是一旦结痂,便再难自愈。因此,重新面对镜子,旁边的婶子、丫鬟都露出了遗憾之色,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最起码,我的身子还是好的。”尚烟在镜子里对她们微微一笑,“不必为我担心。”
婶子、丫鬟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对她露出赞许之色。双双服侍尚烟多年,却暗自抹了抹泪珠。
尚烟情绪确实是平静的。因为,不夺人所爱素来是她的原则。紫修离她如此近,却与赤弥灵灵定了亲,曾令她万般动荡。如今她的容貌变得如此不堪,刚好可以不用再有任何期待,可以彻底放弃紫修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觉得很陌生。
可她也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她若想生存下去,要么得胸有城府,要么,得特别强。像母亲那样佛系,是绝对不可行的。
一日,刚好夏珂又跑到家门口来蹲守叶光纪。
雁晴氏听闻夏珂在门口,偷偷借窗子往外看了一眼,见夏珂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气得脸都歪了,赶紧叫人去打发夏珂走人。
因为经历了紫修的事,尚烟心中难过,早对夏珂也产生了怜悯之意。加上被雁晴氏坑害一事,她决定此后绝不再坐以待毙。于是,管家赶人时,她拦住了他,把夏珂带到自己的房里。
“烟儿,你的脸……是怎么了?”夏珂惊道,“难道,难道是你雁晴姨娘弄的?”
尚烟心想,夏珂和雁晴氏打了那么久拉锯战,果真是最了解雁晴氏的。反倒是爹爹这个糙汉子,什么都看不出。但她心中有了打算,不想吓坏了夏珂,只笑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染病,才弄成这样的。先不说这些了,我有东西想给你。”
于是,她拿出大笔自己的零花钱,全都给了夏珂。
“这是……”夏珂打开盒子,见里面装满了神界的金制钱币,赶紧把钱币推了回去,“我不要。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他的。”
“不,这不是给你的,是希望你把这些钱拿给我爹。”尚烟又把钱币推回去,“我爹送了你很多东西吧,这些应该足够买那些东西了。你把这些给他,便再不欠他的。没有金钱上的依附,我想你很快便会知道,他到底值不值得你如此守候。”
夏珂诧异地看着她:“烟儿,你……你为何要这样说他?他是你父亲啊。”
“正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我才能清醒地告诉你这些。或许,让你神魂颠倒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带给你的希望。”尚烟抬眼,静静看着她,“可是,一个男人若不能给你全部的爱,他再是光芒万丈,与你的关系终究是不大的。”
夏珂懵懵懂懂地看着盒子里的钱。
“当然,你若是不想给我爹,自己拿去用,也可以。”尚烟温和地笑了起来,“你们娘俩儿生活很不容易吧,这些拿去给我弟弟买些新衣服好了。”
“烟儿,谢谢你,你可真善良……”夏珂含泪道。
尚烟笑:“多谢夏小姐谬赞。”
除此,她比以前更努力了。不仅用功读书,还在家中偷偷翻看了父亲写的《光纪术录》,从里面找到了自己现阶段能学的术法,自学了治愈术“金莲吟”和体质增强术“虹光神咒”。她还用零花钱买了一把佛陀耶玄女剑,每天都早起贪黑,埋头苦练,将紫修传授的“焚月剑诀”练得游刃有余。
随着年龄增加,她体内的神力越来越充沛,昭华氏的力量也苏醒得越来越多,最近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修炼术法时,她又试着将昭华神力注入“焚月剑诀”中,竟自创了一套光系剑法,其伏虎降龙之威,雷霆万钧之势,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为这套剑法取名为“日扬圣斩”。
这段时间,尚烟暗中寻找过雁晴氏陷害自己的证据,可惜一无所获。叫云婶来问过话,云婶果然也是一无所知。此事暂时搁置。
同一时间,芷姗总闷在房内不出来。偶尔出来,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不管谁和她说话,她动辄大发雷霆,唯独对父亲稍微收敛些。叶光纪只当她和尚烟一样,正处于叛逆的年纪,也未再过问。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入学时的夏末。城外农舍的西瓜收了藤,神族农夫们用法术将它们运入城内售卖,因此每日天鸡啼鸣之时,随处可见漫天飞舞的大西瓜。
火火和尚烟约好去上学,见了尚烟,久久不语,脸上渐渐露出惊恐之色。
尚烟想,她定是被自己的脸吓着了,道:“火火,别怕。”
火火猛地一拍脑袋:“我好像忘带入学证了。”
“……”
待到火火回去拿了入学证,提议不用坐骑,徒步飞向无量私学。尚烟赞同。二人全程自在叙话,竟对她的容貌一点反应也无。
尚烟知道,火火是为了安慰她,才故意不提此事。真是好姐妹一生一世一起走。
这是雨肥梅子,阳干宿水的一日。有蔷薇花瓣迎面飞来,轻贴在尚烟的额头、鬓角,露珠微凉,清香袭人。她挥手去接花瓣,仙袖鼓起,丝带飘扬,粗粗的高辫子在风中顽皮起舞。远远看去,她身段婀娜,姿态轻盈,好一个阆苑梦中走出的妙龄神女倩影。因此,一些无量私学的少年御剑飞过,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其中二人还壮了胆飞过去,假意与尚烟擦肩而过,朝她的方向喵了一眼。本期待着被惊艳一把,但看见尚烟的脸,他们一个瞪圆了眼,倒抽一口气;一个没站稳,差点从剑上掉下去。
瞪圆眼的少年一边唤着“我的娘唉,我的娘唉”逃之夭夭,去跟同学吐槽了。没站稳的少年只顾着稳住身形,没来得及逃跑,又觉得逃跑甚是失礼,只压着惊恐之色,抬头看着又看了尚烟一眼。然而,眼前的瘢痕姑娘毫不在意,反倒展颜对他笑了起来。她皮肤很糟,笑容却甚是灿烂,一双眼亮晶晶的,弯起来是月牙儿的形状,看上去亲切可爱得不得了。少年这下也不害怕了,挠了挠后脑勺,充满歉意地回之一笑,才回到弟兄堆里。那些少年说那瘢痕姑娘生得丑,他还冲了他们几句,被他们笑话了半天。
尚烟确实并未感到被冒犯了。只要能离家一刻,她也会满足一刻。更何况,“日扬圣斩”使她开心。变强使她开心。
所以,她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是觉得她美若天仙,还是百拙千丑。
火火道:“烟烟,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尚烟道:“怎么?”
“你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
“……”
“是何处变了?”火火摸了摸下巴,“先别告诉我,让我猜一猜。”
“……”
火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行,猜不到,你直接告诉我?”
“……没事,你慢慢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