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姜糯不喜欢他这种有意无意的亲近, 不动声色地抽身,喻闵却不依不饶,仍旧追过来, 仍旧用只有姜糯和他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说:“姜总,怎么总躲着我,你不会是在怕我吧?”
“……”姜糯眼皮一跳, 不悦道:“喻总, 我怕你什么?怕你签了对赌协议, 却没办法按时拿出资金?”
喻闵轻笑:“白纸黑字,怎么会。”
姜糯:“是啊,白纸黑字,做生意嘛,大家双赢。虽然你们是出资方, 可签约的条件那么苛刻,可谓旱涝保收,风险都由我们一方承担, 因此谈不谈谁欠谁的人情, 说白了都是生意。”
喻闵:“……”
姜总也学着喻闵的样子,微微贴近他,说出的话却跟喻闵方才的‘暧昧’背道而驰:“喻总, 我不领你的情, 还有,别这样跟我说话,三十多岁的人, 你不怕油腻吗?”
喻闵:“……”
“你看清楚, ”姜糯跟他拉开距离, 从容道,“我是姜氏集团的董事长,是你的合作伙伴,并不是什么酒局上的小明星。希望以后咱们只谈生意。”
一旁的魏思祖听得云里雾里,并不知道小明星是什么典故,喻闵却立即听懂,那是他和姜糯初见时,晋霖知道喻闵喜欢男人,特意从新签约的艺人里,挑了一个长相出挑的,可惜喻总被姜糯惊艳到,认错了人,差点闹出乌龙。
被这样提点,喻闵脸上挂不住,“抱歉,姜总,是我唐突了。”
姜糯点到即止,也愿意给他面子:“喻总,客气了。”
魏思祖愈发一头雾水,但他能感觉出来,俩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是散了,魏思祖便乐呵呵地张罗酒局:“等正事办完,我来安排,几位一定都要给我面子啊。”
姜总见识过魏思祖组的局是什么样,心里不愿意去,可做生意就是这样,什么样的人都得见,什么场合都得去,若是推脱太过,别人真会觉得你清高不给面子。
对赌协议和之前几次大小会议谈的结果一样,利润涨幅比同季度超40%,否则以20%利息还款。若拿不出资金还,那么就变卖手中的股份,责任不仅限于公司,而是无限连带到个人头上。
总之,资本的钱不是好拿的。
好在,姜总早就估算过兴旭的实力和未来,更何况,他从重生的第一天起,就刻意记录了这十年来的经济走势和重大事件,知道未来碳酸锂、锂矿石的原料价格会涨,而新能源汽车的成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如果能够掌握尽量多的锂矿,对于升宸的发展无疑是利好的,届时它的利润会相当可观。
所以现在融资怎么算都是赚的。
办完正事,魏思祖果然热情地张罗,第一轮自然是喝酒吃饭,席间,喻闵果然没有再跟姜糯开一些有失分寸的玩笑,从头到尾都非常正经。
“我从华尔街回来已经很多年了,不过说起做空机构,那边大大小小的动向,还是比较了解的,比如有一家叫做‘NUO’的做空公司,最近声名鹊起。”喻闵颇有风度地娓娓道来,不故意撩人的时候,反而有种魅力四射的精英气质。
惹得一旁的男公关全都星星眼看着他。
是的,男公关。
魏思祖果然请了乌七八糟的陪酒公关,他给自己一口气请了两个漂亮女公关,其中一个还神似当红女明星xx,人送外号小xx(女明星的名字),只是脸上有些微填充的痕迹,但瑕不掩瑜,整体看起来,就一个字,贵——姜糯发现那女公关背的包包不像高仿,倒更像真货,平均一个20w+,还不算配货的花费。
而不止是她,在场的男女公关都一身名牌,姜糯注意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位男孩,手腕上的表是前年的款,不太保值,现在二手也能收个三四万。
请这么一屋子人陪酒,魏思祖真是比他想象的更大方。
魏老董事长给他留了那么多财产吗?
不过,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喻闵笑着叫了姜糯一声,“姜总,你在听吗?”
姜糯反应过来,忙捧场地问:“怎么个声名鹊起法?做了什么大案例吗?以少胜多,还是轧空一战成名?”
“那倒不是,”喻闵笑道,“没那么惊心动魄,做空的数目也不多,主要是,这家机构消息准确的令人发指,好多别人搞不到的内幕消息,他们却掌握得特别全面。因此百发百中,刚成立不久,但做空的股票和股指期数没有一例失败。”
姜糯也震惊:“这么厉害?”
“是啊,”喻闵说,“做空这一行,其实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光鲜,它面临着有限的收益,却要承受无限的风险,对手不仅仅只有股东和对方公司管理层,还有券商、做市商、投行,乃至于普罗大众的舆论压力。失手的案例比比皆是,就连一些行业内的头部大佬也无法避免,可那家‘NUO’竟然弹无虚发,而且它非常神秘,我因为好奇,试着查了一下它的实际控股人,结果什么都没查到,只知道其注册地在开曼群岛——这个烂大街的地方查到也没什么价值——好像这家公司,是最近几个月凭空冒出来似的。”
“……说起来,”喻闵说,“这个机构的名字跟你有点像。”
姜糯:“哪里像?”
喻闵:“如果按华国拼音的话,正好能拼出你的名字。”
Nuo……
姜糯心中一动,莫名想到了远在南洋的顾江阔。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顾江阔应该忙于和顾老爷子斗法,就算真开做空机构,也不至于那么快,更何况,也犯不着拿他的名字命名,若是把这家机构和顾江阔联想在一处,倒显得自己太自作多情。
说起来,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连麦视频了。
平时只有早安晚安等等几条简短的消息。姜总本来答应顾江阔,过一个星期就去看望他,结果眼看着又快一个月,燕林已经冬去春来,仍旧没抽.出时间来。
经营着这么大一个集团,忙起来真是身不由己,真不知道为什么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仿佛每天都能挪出大把时间来谈恋爱,甚至玩小黑屋囚禁py,难道他们都不用开会、考察、看公文、应酬的吗?
姜总莫名生出一点无奈的忧愁,和他预料得一样,距离和时间都对感情有着巨大的杀伤力,现在感情不就淡了吗?
从前都是顾江阔留言簿似的,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的日程安排,要不然就是没完没了地说“想你”,最近一次还是姜糯主动说了“晚安”,结果对方过了好久才回复,以至于姜总第二天早上才看见。
“姜总?”
姜糯听到有人叫,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今晚走神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好在叫他的是个男公关——就是戴名表的那个,好像叫Allen,他年纪看上去不大,也许和姜糯差不多,五官也清秀,可惜擦了粉底,画了眼线,看起来有点女气,不是姜总喜欢的类型。
这些男公关,都是为姜糯和喻闵请的,结果俩人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正派,差点把坐怀不乱四个字刻在脑门上,整顿饭局上都在聊魏思祖插不上话的华尔街操盘案例,或者大宗期货的国际形势。
魏思祖干脆不搭理他们,拉着另外几个投资人和几位女公关打得火热。
“姜总,你真是姜氏集团的老板啊?你叫姜糯?”Allen问。
其实这个问题有点冒昧,可Allen很会示弱,一脸崇拜地望着姜糯,让人讨厌不起来,姜糯便似笑非笑地随口逗他:“是啊,怎么了,你认识我?”
哪知,Allen竟然说:“不是我认识你,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说认识你!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吹牛!”
喻闵在一旁适时地恭维一句:“你的朋友能认识姜总,那应该不简单。”
看起来姜少爷那会儿的敲打很奏效,喻闵现在说话顺耳多了。可Allen却皱着鼻子摇摇头:“是个烂人,所以我才以为他吹牛,姜总,他叫许家思,你认识他吗?”
“许家思?”姜糯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提起许家思,就想起丁凭舟,这个害了他一辈子的男人,可惜,现在提起,却仿佛遥远到快想不起他俩的脸了。
姜糯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他怎么提的我?”
Allen也并非真想证明朋友是不是吹牛,他收了魏总的坐台费,本来就是为了陪老板们开心,傻愣愣地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现在能说出让姜总感兴趣的话题,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家思啊,他说认识你,还说跟你有过感情纠葛……”
“真的假的?”说话的却是喻闵,这位三十岁的精英老男人,连声音都拔高了些,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都随之瞪大了,却不像单纯的八卦,神情有些复杂。
姜糯无语:“……没有。”
上一世,因为丁凭舟偷偷劈腿许家思,可以算许家思插足。可这一世,姜糯从一开始就和丁凭舟划清界限,又何来的许家思插足?
Allen是个聪明人,见姜总否认,便也不继续说,反而察言观色地说:“我就说他吹牛,许家思现在过得可惨了。”
姜糯挑眉,生出一点兴趣:“怎么?”
“他蹲监狱呢,在燕林市第五监狱服刑,好像是敲诈勒索罪,判了四年。”Allen滔滔不绝地说,“他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在一群小学都没毕业的劳改犯面前,反复强调自己是大学生,学艺术的,这不能干那不能干,那里边谁能惯着他,反正他被欺负得挺惨,刷马桶啊什么的,都让他干,平时睡觉都挨着马桶,还要干重活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姜糯忽然问。
Allen噎住,吐了吐舌头说:“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我朋友犯了点事儿,进去过一个月,正好跟他做狱友。”
姜糯点点头,没拆穿他,倒是喻闵借着敬酒做掩护,悄声说:“那个朋友没准就是他,他们这些人碰上扫.黄被抓,可太正常了。”
姜糯笑了笑,表示赞同。
喻闵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瞬,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姜总便跟着陪了一杯。
喻闵还是没忍住,问:“那个许什么思,是你什么人啊?”
“校友,打过几次照面,”姜总轻描淡写地说,“我跟一个服刑人员,能有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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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总喝得不算高,顶多算微醺,有点晕晕的,但不难受,完全没有断片儿,清清楚楚地记得魏思祖在结束的时候非张罗去第二场,被姜糯以不胜酒力拒绝之后,便拉着他们拍了几张合影了事。
也神志清醒地婉拒了喻闵送自己回家,而是由司机老刘送回别墅。
这时候已经半夜十点多,别墅还亮着灯,第一个听到姜糯声音的是家里的阿拉斯加,旺财嗷嗷嗷地兴奋飞扑,可惜这回绳子换成了铁链,旺财没扑成功,导致它叫得更欢了,阿拉斯加不会像其他狗一样汪汪汪,嗷嗷嗷得像只狼,非常扰民。
没几分钟就把姜小米同学从别墅里扰出来了。
作为一名马上升高二的学生,他是没资格在十一点之前睡觉的,姜小米冲出门,从司机手里接过自家哥哥,然后就开始叽叽咕咕地说话:“哥你又喝酒了,喝多了没?能正常对话不?”
姜糯:“……有事放。”
姜小米乐颠颠的:“我要是这回月考考得好,你能不能去参加我的家长会啊?”
奇怪了,之前姜糯亲自开了两回姜小米的家长会,结果无一例外都被班主任陶老师留下开小会,姜总在学校被折磨,回家就要把受到的羞辱加倍还在自家弟弟身上,两兄弟都被折腾得够呛,后来,姜大少爷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让助理吴铜代替他去开(挨)会(骂),回来只传达事情,不传达情绪,牺牲吴总助一个,就能保住姜家两兄弟的亲情,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姜总家暴未成年人的可能性,最大限度地维持了家庭和睦。
今天姜小米是怎么了?突然活腻了吗?
“你确定能考好?”姜糯问。
“试试呗,你要是答应去的话,我就有动力,”姜小米说,“总让吴叔叔去,我也有点不落忍。你答应我嘛。”
说到底,姜总肯定希望自家弟弟有出息,是愿意给他这个动力的。
“……可以,”姜糯说完,又强调,“但前提是你得有明显进步——从倒数第八考到倒数第九那种不算。”
“放心放心!谢谢哥!”姜小米兴高采烈,这会儿院子里的旺财还在嗷嗷嗷,姜小米便拉姜糯告状,“别搭理旺财,它再装可怜,也千万不能解开绳子,它这个星期已经咬坏我三双拖鞋啦。”
“……”姜糯一边脱外套,一边说,“不是雇了专人遛狗吗?怎么精力还这么旺.盛?”
姜小米很殷勤地接过自家哥哥的外套,吐槽:“那遛狗小哥说,他干这行三四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狗,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飞奔多久都不累。”
姜糯疑惑极了:“顾江阔从前遛它的时候就没事啊?”岂止没事,每次带着狗跑步回来,旺财都生无可恋,吐着舌头一动也不动,都不用拴狗绳,也不会去祸害院子里的花,只剩下吐着舌头喘粗气了。
姜小米同学认真地说:“说不定就是因为顾大哥,每天带它跑步,把它给练出来了,顾大哥那运动量,啧啧啧,我怀疑顾大哥的字典里就没有‘累’这个字,跟着他,狗子都能练出块儿来,旺财没准就是这么进化的。”
姜糯笑骂:“哪有那么夸张?”
姜小米很想说一句顾大哥的体力如何你最清楚,又怕被灭口,终究忍住了,改口问:“顾大哥到底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姜大少爷闻言却陷入沉默,如今远隔着山海,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说,还能不能回来呢。
然而,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姜糯这会儿还在玄关,离门最近,却懒得纡尊降贵伸一下手,吩咐姜小米:“开门,可能是忘了什么东西,刘叔来送。”
姜小米同学已经被自家哥哥使唤惯了,任劳任怨拖着姜糯的西装外套,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大门洞.开,外边竟然站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带着初春深夜的料峭寒气。
“顾大哥!!!”姜小米兴奋极了,“正说你呢,你怎么就回来了!!”
顾江阔是连夜赶回来的,原本打算明天,可实在耐不住思念,忙完手头上的事,就买了最近的航班,也没提前给糯糯发消息——多日不见,他想给糯糯一个惊喜,因而憋了一路也没发一个字。
果然,姜少爷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已经脱了外套,正在扯松领带,因为看到来人,动作僵住,他身上穿着一件衬衫和西装马甲,马甲修身,把细.腰勾勒出来,便愈发显得被西装裤裹住的臀圆.翘饱满。
姜小米没等到顾大哥的回答,却看到顾江阔一双盯住自家哥哥的眼睛,啧,那眼神,黏糊得好像能拉丝。
姜小米同学很有眼力见儿地默默让开,只敢在心里吐槽:哥你自求多福吧。
还说不知道顾大哥体力如何,我看他今晚就能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你们聊,”姜小米转身就往楼上跑,“我作业还没写完,不陪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