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启风前去找萧延玉, 准备在漫画里大搞一份事业的时候……
祝弦月正兴致勃勃的跟秦堂他们在这个小小的“垃圾场”里实行着各种各样的计划。
她跟破晓的众人就像身一处被世界都遗忘了的角落,没有人关注他们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关注他们在做什么。
就连漫画都仿佛遗忘了他们。
这样的生活在启风的眼里, 可能比地狱还要可怕。
然而在祝弦月的眼里,却意外的不错。
祝弦月最近正在看她哥记在笔记本上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计划。
不得不说, 祝明月的确有一点闷骚。
他表面上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私底下关于海格特国的计划却写了一本又一本。
每一本里面的热情几乎都要冲出纸面撞出来。
那些点子五花八门,有的有实施的可能性,有的在祝弦月眼里几乎就相当于天方夜谭。
不过, 不可否认的是,所有计划都让祝弦月有种想要在现实里实施一遍的冲动。
——反正现在有个无条件支持祝弦月乱搞的人,秦堂。
有时候,祝弦月感觉他对无面的容忍程度都有点超出想象了,如果在这里的真的是她哥, 那祝弦月很担心祝明月会被他惯坏的。
秦堂曾经见过那个笔记本, 然后对里面的种种计划都惊为天人。
他把那本笔记本借走的时候, 祝弦月看着他眼神里的火热,很担心他会十分不理智的把这笔记本里面的所有计划都实施一遍。
就凭破晓现在这可怜的资金,还有这点可怜的人手, 祝弦月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无面迷弟,莫名的头大。
她好说歹说,一直在劝秦堂这些计划都是曾经被海格特国高层否认过的计划, 才让秦堂冷静了一下, 将笔记本还给了她。
祝弦月假装没看见秦堂那遗憾的眼神,开始暗暗的思考她哥这些计划的可行性。
其实说起来, 祝弦月当前真的有几个想要实施的计划。
而这其中, 就包括某个相当庞大的“教育计划”。
祝明月曾经设想过要让海格特的每一个人都能读书。
这个计划祝弦月在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听她哥说过,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狭小的屋子里,祝明月总是会莫名的出神,然后喃喃自语,“如果所有人都有书读,那该多好。”
祝弦月知道自己老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长大后居然真的这么做了,甚至还为此专门设立了很多学校。
而且据祝弦月所知,这些学校几乎没有得到过海格特国的任何一笔基金支持,资金全都是被祝明月省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是极其庞大的,但是成果又是非常惊人的。
看着计划里面那个她哥设想的人人都有书读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不会向往。
如果单看这份笔记,祝弦月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单单凭借着这几篇笔记,贫民窟里就有那么多的人对她哥念念不忘。
不过……
这份在外人看来可以被奉为神作的计划,在祝弦月眼里却有很多毛病。
祝弦月看了看她哥为了这份计划而每年需要花费的钱,微微的皱起了眉。
这么多的钱花了出去……本应该有点效果吧。
可是在这次奥莱帝国入侵海格特国的时候,那些人起到了什么作用吗?
祝弦月可没看见这次战争里,那些曾经在她哥的学校里学习过的学生们这次站出来过。
她哥给这群学生们安排的课表很多,祝弦月从里面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只有在城市的学校里才能学到的科目。
例如机甲理论,还有音乐美术这种科目。
祝弦月感觉她哥是真的把这群圣利文城的孩子当成宝贝来养的。
可惜啊。
“可惜养出了一堆什么玩意?”祝弦月看着课表道,“这些钱花在了他们的身上,真的有用吗?”
这也是祝弦月以前不喜欢读书的原因之一。
祝弦月小时候还在贫民窟的时候,偶尔也会见到一些读过书的人,那些人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一种自傲的神色,仿佛他们要高人一等。
那时候,祝弦月就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读过一些书,就仿佛高人一等了,就仿佛不知道真正贫民窟是什么样子了。
祝弦月觉得她哥简直就是花钱养了堆白眼狼出来。
不过,对于祝明月曾经的所作所为,祝弦月也只能吐槽一下,毕竟她也没她哥那么多钱,现在她哥死了,这个计划自然也就失败了。
然而,祝弦月倒是同意她哥这个“全民教育”的想法的。
“目前咱们破晓的人里面,有多少人识字?”祝弦月问秦堂。
秦堂愣了一下,思考了一会道,“可能……有一千来个?”
这一千来个都算得上是破晓的精锐人员了,属于一个掰成两个用的那种。
祝弦月自然也知道贫民窟这可怕的教育状况,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哥当年也不会为了听一节课而去爬树。
“咱们现在的成员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有几十万了,如果只有一千来个读过书的,的确是太令人头疼了一点。”祝弦月揉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怪不得咱们破晓发展如此迅速,但是却一直都没什么声势。”
“那一千个人倒是好好培养了。”秦堂小心翼翼的道。
祝弦月摇了摇头。
“不够,还不够。”她看着窗户外红色的天空道。
“这么大个团队,永远不能只依赖那一千来个人,哪怕他们聪明的各个都能进首都研究所也不行。”
“小孩子也已经在教了。”秦堂道。
“虽然他们学的没有城市里的孩子学的快,但是我们也一直尽力在教。”
——这些都是曾经被记在笔记本里的计划。
秦堂真的在做一些实事,也几乎用了最大的努力。
但是,在祝弦月看来,那些小孩子们需要投入的精力太大了。
等到他们这批人长成的时候,祝弦月觉得恐怕都要十年之后了。
秦堂毕竟在贫民窟里也一直是个地头蛇一样的人物,祝明月也是天之骄子,他们俩都跟从小就是个普通人的祝弦月不同。
而普通人和天之骄子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天之骄子比较喜欢完美,而普通人……有时候凑合一点也没关系。
祝弦月就是个喜欢凑合的人。
她小时候在贫民窟里其实见过很多不识字的人被识字的人耍着玩的事情。
有的人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很久的钱想给孩子买一个玩具,结果却因为不识字而被人骗走了所有积蓄。
有的人想给亲人治病,却因为不识字,而给亲人吃错了药,那个药还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这种事很多很多。
或许,这也正是为什么祝弦月虽然不喜欢学习,但还勉强混了个毕业的原因。
她不想让别人因为她不会识字而耍着她玩。
看着“全民教育”这四个字,祝弦月脑袋里逐渐出现了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
不就是全民教育吗。
——那么,干嘛要只局限于学龄的小孩子?
干嘛要让他们学的那么面面俱到?
祝弦月脑子里的想法逐渐清晰。
“咱们不应该让那一千个人识字,也不应该只让孩子们识字。”
“咱们……应该让贫民窟里的所有人都识字。”
“……啊?”
秦堂原本正悠闲自在看热闹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
“不管是年轻的小孩子,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他们都应该有识字的权利。”
“……”
房间里一片鸦雀无声。
秦堂就好像被掐死了一样。
过一会,他抬起了脑袋,用一种有些一言难尽的语气道,“可是,可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祝弦月这会是彻底无语了。
她看着秦堂,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她哥要选这么个人当学生。
这师徒俩脑回路都是一样的,哪怕是稍微灵活一点的秦堂也是这样。
“麻烦变通!变通一下啊!”
有些事在祝弦月看来明明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所以,祝弦月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比她聪明很多的人都想不出来。
“教大家一些常用字就好了!”
“难道你还指望把这群什么都不懂得人培养成天才吗?还是说你指望贫民窟的老奶奶帮你去装飞行器啊?”
秦堂的表情依旧有点茫然。
“就先教一点最基础的就好了!”
祝弦月道,“先整理出来五百个常用字出来。”
“然后找几个想学的人,先教他们这几百个字。”
“等他们学会以后,再把他们派到其他地方去教,再让学的好的几个人继续教……”
“如果有想多学的人,就让他们学的更多一点,但是主要任务,还是要放在争取让更多的人识字的目标上。”
祝弦月从来都只信奉实用主义,就连学习都这样。
她学会算数甚至比祝明月还要早,因为小时候他们家做生意,祝弦月坐在她妈的摊位前,四五岁就学会了怎么样结账,找钱。
祝弦月非常不理解她哥为什么会花钱让一群贫民窟的小孩子去学音乐,美术,乃至于战斗技巧这种他们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
那种东西,能够帮贫民窟里不识字的大姐认识钱数吗?能让老奶奶看懂药名吗?
秦堂的眉头自从听祝弦月说出“每个人每天学几个字”的时候就没有松开过。
他似乎有些不认同祝弦月的想法,有些纠结的道,“但是那样也有些太没必要了吧。”
“只不过是几百个字而已,既没办法培养出人才,也没办法起到效果……”
祝弦月翻了个白眼,她知道秦堂这家伙有点完美主义,此时此刻大概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刚刚看见笔记本里那个堪称完美的计划,再来听祝弦月这个“阉割版计划”,心里肯定会觉得有点不完美。
“没事,你就先这么教吧。”祝弦月道。
秦堂依旧有些呆滞。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方法根本就用不了多少钱不是吗?”祝弦月看着他的样子,又补上了最后一句。
秦堂的表情微微有些松懈。
秦堂开始有些心动了。
秦堂最终被金钱攻略成功。
看着秦堂离去的背影,祝弦月又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小抠的家伙。”
她喝了口放在旁边已经凉透了的茶道,“而且谁说贫民窟里就没有想要学习的人了?”
“学会这五百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一个新的开始,他们就能够独自看懂大部分的书籍了。”
“而且最起码,他们也不会像我哥资助的那些人一样。”
“……连他的死,都无动于衷吧。”
……
启风最近一直在跟萧延玉接触着。
他跟萧延玉接触时间越长,越觉得满意。
萧延玉这个人虽然身有残疾,但绝对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启风对自己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错过了这样的一个人物?
他看见萧延玉头上的摄像头从一个逐渐变成了三个,看来最近随着名声的增加,萧延玉在漫画上的出场概率也逐渐大了起来。
启风在摄像头前,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最佳一面。
他相信,在漫画上,自己也一定是最为完美的样子。
然而,在启风又一次蹭完镜头以后,萧延玉从会议室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里,将手撑在了桌子上。
他擦了擦额头上因为机械腿而疼出的冷汗,舒了口气,再次睁开眼,里面却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以前那个人,也是这样不得不应付海格特高层的那些议员的吗……
萧延玉愣了一会,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印象。
因为他以前从来也不需要关心那些事,他只需要窝在那个小屋子里就好了。
萧延玉抬头,空茫茫的朝着四周看了一圈,仿佛下一秒有个人就会从角落里走出来。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没有了。
这里,只有冷冰冰的机器。
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