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堂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盯着对面的李飞晚。
他没想到这位全国有名的大明星就这么跟着他们回了这个小破屋子, 更没想到对方一点牢骚都没有。
祝弦月倒没怎么意外。
李飞晚从小就是在圣利文城出生的,她对这种生活很适应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祝弦月有个奇怪的问题。
李飞晚这种圣利文城的出身,是怎么成为全国闻名的女明星的呢?
别的不说, 单说她的这个身份。
如果没人帮忙,那么李飞晚是绝对不能从圣利文城出去的。
众所周知, 贫民窟出身的人当不了大明星, 圣利文城虽然跟贫民窟有一些差别,但是从本质上讲它们都一样。
因为贫民窟出身的人不能随意的离开贫民窟。
出身于贫民窟,就相当于一辈子打上了一个烙印, 强大如祝明月,这辈子也要背负着这个烙印活着。
不过有一种情况可以让贫民窟的女孩顺利的进入第一城市, 并且担任一些行业的重要的职位。
而这个情况, 祝弦月也曾经接触过。
祝弦月隐晦的看了李飞晚一眼。
——情报探子。
就如同贫民窟里第八区的法栀子所做的那样, 一些有天赋的孩子会被特意的安排出来, 然后被送到城市之中,在关键时刻为贫民窟里提供重要的信息来源。
这样的情报探子只有贫民窟里的地头蛇才能养,而且一定是大地头蛇。
贫民窟里的地头蛇一般都有很多,你方唱罢我登场, 但是在圣利文城这种特殊的地方,地头蛇反而会少很多,甚至仔细总结下来,也就只有三种而已。
圣利文城本地居民, 奥莱帝国探子, 以及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海格特国本地的军人。
祝弦月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从小白那里知道无面一直以来都是有固定的情报来源的, 而这个情报组织本来是十年前在圣利文城里组建的。
很神奇的一点是, 虽然这么多年来无面手底下的人各种不靠谱, 但是这个情报组织却一直很靠谱。
而更加神奇的一点是,她哥对于这个情报组织一直都没怎么上过心。
这让祝弦月有了一点迷惑。
难道说她哥的体质就是天生灾星,操心什么就毁什么嘛?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不过圣利文城的情报功力的确是强的离谱,在无面被海格特高层排挤这么多年的情况下,依旧能为他提供这么多的支持,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延缓了无面垮台的速度……
祝弦月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又看向了李飞晚。
李飞晚依旧穿着那一身黑色礼服,正跟祝弦月他们一起喝着粥。
明明只是这么普通的东西,却硬是被她喝的十分优雅。
她注意到祝弦月正在看她,所以抬起头笑着道,“怎么了?”
周围破晓的人们一边喝粥,一边偷偷的打量着李飞晚。
他们的表情都非常不可思议。
这些贫民窟出身的人虽然有很多都没怎么看过电视,但是他们总还是能看到广告的,眼下海格特国里恨不得铺天盖地的都是李飞晚的广告。
这样的人怎么会跟他们这些人坐在一起?
是不是他们眼睛出了问题?
而且她为什么要跟那个叫祝明月的家伙面对面坐一起?他们俩什么鬼?
“你现在跟他们住在一起?”李飞晚喝完了一碗粥以后,忽然说到。
祝弦月愣了一下,然后说:“啊……”
身后那群破晓的人耳朵都恨不得竖起来了,其实别说是他们,就连秦堂都不由自主的朝着那边偷偷的看了过去。
“是不是嫌我们这里太小啊头儿?”有人凑到秦堂的耳边悄悄的问。
“闭嘴,别废话,赶紧吃饭。”秦堂扒拉了一口饭进嘴,然后自己竖起耳朵继续听。
“我现在在这里住着,这里看起来是有些乱。”无面说道。
李飞晚看了看无面,身后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大家都觉得李飞晚下一句可能就要说无面待在这里屈才了。
然而……
李飞晚沉默了一会后,忽然笑了起来。
她看着无面,缓缓的说道,“这里的环境是要差一点。”
“不过。”
“你看起来跟以前相比有一些不一样了。”
祝弦月听完后愣了一下。
她装傻充愣,假装没听懂李飞晚说的“以前”是哪个以前。
不过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祝弦月本以为自己模仿她哥模仿的够像了,没想到眼下居然头一次被人亲口说出跟以前不一样了的话。
该说不愧是她哥的迷妹吗?
“我说的以前是在首都大学里的那次。”李飞晚看着僵硬的无面道。
“你忘了吗?难道那次见面的人不是你?”
李飞晚说完这句话后,无面的身体才松懈了下来。
秦堂也转过头来,瞪了眼旁边看热闹的人道,“吃饭,吃饭。”
一时间破晓的暂居地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吃饭的三个人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么的波涛汹涌。
李飞晚刚才那句话并不是瞎说的,她是真的觉得无面有点不同了。
她看着眼前的无面。
无面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他落魄了,甚至还在跟一群贫民窟的人混在一起。
然而,李飞晚却觉得他像是脱离了什么束缚一样。
她说不清楚这种东西是好是坏,只是以前有这个东西的时候,李飞晚总觉得无面像是被剪断了翅膀的鸟一样。
眼下……
那只鸟,却不知何时已经挣脱束缚了。
就像要刮起一阵风暴一样。
……
“楚德,你不会不帮我的,对不对?”
听着电话里面启风的声音,楚德就知道他这几天一定茶饭不思。
但是没办法。
奥莱帝国攻打海格特国这种事,楚德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上启风的忙。
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按照某种老套的说法,这叫“时代洪流”。
楚德身为某个历史悠久国家的人民,从小受各种历史剧的熏陶,所以对于这玩意再清楚不过了。
他也很清醒的意识到就算自己是主角,在这种玩意的面前也只能算是个小虾米。
“我最近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启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隐约中透着种脆弱,让楚德更加心虚了些。
启风很少会对他这么示弱的。
坦白的说,楚德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以后,的确是启风对他最好了,楚德对启风真的算是亏欠良多。
但是这种忙楚德真的有些帮不上。
电话这头的启风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他万万没想到奥莱帝国居然会攻打圣利文城,而且会攻打的这么快。
这种事难道楚德不会帮忙拦一下的吗?他一个主角,只要想帮,什么忙帮不来?
他们俩那么多年的好友,哪怕送一条狗十年的骨头,十年下来,它也差不多能被驯化了。
怎么楚德这个家伙还是这么狼心狗肺的?
启风知道自己把所有的怨恨都一股脑的堆在楚德的头上有些不合适,但是他没法控制。
因为圣利文城那天发生的事情当众给了他难堪。
启风觉得如果有漫画在,那么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对了,漫画。
启风的眼睛都差点要红了。
他甚至不受控制的想,如果把楚德杀了,能不能把漫画给夺过来?
他现在非常非常的想要得到漫画。
就像是酒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依旧希望来一瓶酒一样。
楚德倒是真没听出来启风的声音里有哪里不对。
他只是沉默了半天,然后忽然间用一种十分认真的语气对启风道,“启风,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
“但是这一次圣利文城的事,我真的没有参与。”
“不光是这一次,下次,下下次,我以后永远也不会参与的。”
楚德扪心自问,他自从下定决心要跟奥莱帝国一刀两断以后,就绝对不会干这种侵略的事情了。
他说完以后,启风那边的眉头忽然一松。
楚德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启风知道,以楚德这样的身份,他说这种话,就跟发毒誓无异。
漫画里最忌的就是立fg,天打雷劈的毒誓每天都不会发生,可是fg一立,那一违背是真的要下地狱的。
启风一下子就放心了。
他一放下心来,就忽然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放在手边的那个本子忽然又变的有点烫手了。
……他前些日子准备的那个东西是否是真的有用?
这种时候掏出来,真的可以吗?
启风一向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甚至小心到有些时候显得优柔寡断。
其实如果放在以前,启风是绝对不会准备这种东西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启风需要更加严密的控制好楚德,不能让他出现一丝问题,也绝不能让圣利文城的状况第二次发生。
十年前,启风第一次准备的时候,他是隔了好几道手亲自把“东西”送到楚德身边的,这样可以避免楚德猜到他跟那个东西之间有任何的联系。
十年之后,启风却做不到这点了。
因为,他没有漫画的帮助,没办法做的那么干净。
既然没办法做的太干净……那不如干脆就做的光明正大一点,才能避免别人的怀疑。
启风咬了咬牙道,“话说回来,楚德,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孩子。”
“那个孩子喜欢看书,也喜欢写一些东西。”
“我感觉如果你跟他见面,应该会聊的很愉快。”
“哦,是吗?”楚德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行李,一边道,“在哪?”
他的手上缠着一条纱布,纱布上面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而楚德所在屋子的窗外,是一片暗红色的天空,配合着昏黄的沙尘。
楚德一开始并没有把启风所说的“那个孩子”放在心上,毕竟他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
可是眼下,启风一再的提起,他也就不得不上了点心。
“对了,他最近写的一个东西很有意思,我把它发给你,你有没有兴趣看看?”启风忽然道。
他看着自己手上那篇模仿着某人笔记写出来的文章,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按下了发送键,将这篇文章发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
楚德拿起手机,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然而仅仅就这么一眼。
屋外的狂风在楚德的耳朵里忽然就没了声音。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连手上的纱布什么时候又被染红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