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优秀的漫画主角,楚德是能屈能伸的。
就例如他一开始在无面面前装乖还会觉得恶心,但是现在,他已经能够用天真无邪的双眼,去盯着无面猛看了。
对于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来说,让自己在敌人面前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并不算什么。
楚德在刚穿越来的时候,曾经在一个杀了他战友的人身边当了两个月的“朋友”。
那段日子是楚德人生中最难忘的日子之一。
——在两个月后,楚德杀了那个家伙。
他用常人难以想象到的方式折磨并杀死了他。
如果那段经历被其他人知道了,那么想必,他们在看楚德时肯定会用另外一种跟之前不同的眼神。
楚德从来没说过,也从来不会去主动回想。
但是,他知道自己终究跟曾经不一样了。
所以,虽然楚德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心大的样子,但其实他也心知肚明。
如果把现在的他放回十年前的那个自己的面前,那时候的楚德说不定会被现在的这个楚德给吓死。
这是楚德被无面带回组织的第三个小时。
楚德正独自一人坐在距离无面差不多两三米远的地方,安静的喝着热水。
贫民窟的环境非常的差,不过在楚德的眼里这倒没什么。
毕竟,在圣利文城里比这还要差的时候要多了去了。
他转头看了眼坐在那边的无面。
然而,几个月不见,无面身边围着的小姑娘倒是越来越多了,在圣利文城的时候,连个母苍蝇都不往他身上飞。
现在,无面也算是鸟枪换炮了。
旁边那个盛饭的姑娘给他送了好几次秋波,那眼睛都快要送直了,楚德在旁边瞅着都替这姑娘感到累。
只可惜,无面这家伙还像瞎子一样看不见。
楚德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腹诽道。
虽然楚德在心里把无面骂出了花来,然而,楚德现在表面上身份跟无面几乎是掉了个个。
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小丑将军,在这里简直像小鸡仔一样的可怜。
犹记得在圣利文城时,楚德还是所有人皆知的小丑将军,所有人心目中需要敬畏和尊重的人。
而那时候的无面则是海格特国里名声最为可憎的将军。
别说是奥莱帝国了,就连许多圣利文城本地的居民在提起他时都会露出鄙夷的眼神。
——只不过,现在双方的身份却完全反了过来。
破晓出身于贫民窟,并没有那么多的穷讲究。
这里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无面是谁,因为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听上几次广播。
所以,无面在这里过的居然如鱼得水。
现在无面在那里被一堆小姑娘围着,而楚德则被当成一个心大且脑子不好使的男大学生在挨训。
几番训话过后,连楚德都有点怀疑人生。
现在没出半个小时,全基地都知道了破晓里有个马大哈的小伙从第一城市里迷路出来,一直跑到了贫民窟里。
楚德看着路过的人对他透过来的类似于看弱智的目光,开始思考几个小时前认为伪装男大学生这个点子不错的自己是不是脑子有泡。
想来穿越了这么多年,楚德都没这么憋屈过。
楚德忿忿不平的端着自己的粥,嘴上却十分诚实的把粥喝光。
无面这个人虽然外界一直都说他人品差,但是楚德还是知道的,这家伙如果真的想装起来,那装的的确有一手。
眼看着当下从圣利文城出来,非但这功力没有退步,反而还越来越进化了。
果然。
楚德咬牙切齿的想到。
他就不应该指望这家伙从圣利文城回来后还能做什么好事。
楚德跟无面打了那么多年,对彼此的了解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的清楚的。
哪怕只是坐在这里,他在背对着无面时都能够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现在的样子。
无面现在一定在安静的低着头,整理着他的那堆废铜烂铁。
——就如同曾经的每一次一样。
此时此刻刚刚最后一批训话的人刚刚离开,这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也已经散开了。
远处点燃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楚德本来一开始还在尽心尽力的扮演着那个缺心眼的男大学生的样子的。
然而,也不知道是这一路上走的太累,还是篝火的热风令人发昏,楚德喝了碗热粥后,就开始觉得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
他来之前已经连续失眠好几夜了。
晕晕乎乎中,有那么一刻,楚德恍惚间觉得眼前的景象忽然跟曾经的一些画面重合。
……
昏暗的篝火,安静的氛围,还有身后那时不时传出的金属零件被拨动的声音。
这熟悉的一切令失眠了好几天的楚德昏昏欲睡,甚至有想要靠在这里就这么来一觉的冲动。
楚德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他却一时间想不到哪里不对。
他是怎么进来的?
哦,对了,他记得,自己应该是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进来的。
这里要潜进来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毕竟,圣利文城里的防御一向夸张的可怕。
然而,这对于在异世界当了足足十年主角的楚德,早就已经算不得什么困难的事了。
楚德穿过了黑暗的隧道,宛如一只轻巧无比的燕子,静静的落在了一个人的身后,看着他一言不发的鼓捣着手上的那些东西。
所有的画面都在记忆里微微的泛黄。
他脑海中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心中忽然闪过一阵说不出来的欣喜。
这个人不还在这呢吗。
他背对着楚德,鼓捣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东西。
那双戴着特殊手套的手在翻动着零件。
楚德悄悄的走了过去,想要走到那个人的前面。
然而……
当几秒钟过去后,有道闪电划过了楚德的脑海。
有一副画面忽然像是刀子一样插进了楚德的脑子里。
……淋漓的鲜血,残存的肢体,以及那破碎的面具。
然后,楚德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
——他面前的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
楚德猛地睁开了双眼,全身上下已经布满了冷汗。
一丝震惊的情绪从他的眼睛里闪过。
然而……
就连楚德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这种震惊的情绪中,或许还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他猛地抬头一激灵,忽然看见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刚刚梦境里持续着的那零件碰撞声现在依旧响在耳边。
这声音单调而又乏味。
如果放在一般人的耳朵里,这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听的声音,就连刚刚围在这里的小姑娘们都已经散开了。
这世界上很少有人会喜欢这种声音。
然而……
听着这个声音,楚德的身体僵硬了许久后,忽然间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他整个人都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躺在身后的墙壁上。
就像是全身上下刚刚完全脱力,却又忽然得到了休息似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德才感觉到,刚刚丧失的所有感官又慢慢的回来了。
他慢慢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冰凉。
半只手臂还似乎被楚德刚刚睡着的时候给压到了,此时微微有些发麻。
楚德此时已经缓了过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头疼的表情坐了起来。
怎么又做了这个梦?
明明,楚德觉得自己从圣利文城出来的那一刻,就应该把那里面的所有记忆全都忘光了。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压抑,昏暗,且危险的记忆。
圣利文城带给楚德的记忆就是这样的。
那里面发生的故事跟“美好”两个字都完全绝缘。
任何一个从安全的世界生活过的人,都会觉得圣利文城是地狱。
在那种地方想要活下去,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力,更重要的是勇气。
一种能够跟魔鬼一起生活在地狱里面的勇气。
楚德曾经无时无刻不想从那个地方逃出去,早在十年之前他就已经是那么想的了,
在楚德第一次被奥莱帝国分配到圣利文城里时,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对着墙足足失眠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楚德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曾经的楚德觉得自己应该是恐惧,憎恨那个地方的。
他觉得自己从那个地方离开的时候一定会激动的感激涕零,就如同肖申克救赎里面的男主一样,在崩溃和狂喜中感谢着上苍。
然而。
当一年前楚德真的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时候,他却沉默的像是一个哑巴。
他在圣利文城里时时刻刻都是受着折磨的。
然而,当楚德真的有朝一日从圣利文城里走出来后,他才发现,这么大的世界,自己居然不知道应该去哪。
好像这么多年来,他已经适应了在圣利文城的一切了。
楚德离开了圣利文城,离开了奥莱帝国,独自一人前往海格特国的首都大学。
恐怕就连楚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千里迢迢的来回奔波到底是为了寻找些什么。
所以有时候楚德觉得自己骨子里或许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表面上看起来向往着安宁,然而当他从圣利文城里出来以后,他却总是会莫名其妙的陷入曾经的回忆。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想的?
难道他是被激发了什么不得了的抖属性,在那种地狱般的地方还待上瘾了吗?
……后来,楚德思来想去,觉得这应该都是眼前这个家伙所导致的。
因为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个很不安分的人。
当两个人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彼此交手了十年以后,再怎么样也会对彼此有一些影响的,尽管其中大部分在楚德看来都是坏的影响。
或许他就被传染了某种东西。
——例如对圣利文城那个破地方的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执念。
祝弦月一边烤着串,一边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楚德。
在这家伙刚刚打盹的时候,周围的摄像头忽然在某一刻像疯了一样的围到了他的身边。
祝弦月不知道摄像头拍到了什么。
……因为楚德被摄像头挡的太严实了。
“好像是一句梦话?”小白不是很确定的说。
“梦话?”祝弦月对这堆摄像头表示不理解。
“梦话有什么可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