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儿,你少瞎寻思。」苏瑜云淡风轻道,「想是她姨娘这阵子身子不好,你三姐姐有些心烦……」
「就只这样?」苏琳狐疑地看看她,「我怎么听说——」
苏瑜不欲提长辈们的是非,忙冷冷打断道,「你刚不是还说要去前头看花儿,到底去是不去?要不去,我可回了。」作势就要回去。
苏琳忙拉住她,「去去去!当然要去!你都不知这阵子闷得我……我好多话跟二姐姐说呢!」又亲亲热热地挽着苏瑜往前走。
苏瑜的余光略过凉亭那抹身影,微暗了暗。
其实苏琳猜的,虽不完全对,却也相差不远。
作为府里唯一一个庶出的女孩儿,苏蓉的地位委实有些尴尬。
若论容貌才情,她并不比苏家嫡出的姑娘差,便是通家的千金里,也少有赶得上她的,可她的出身却是硬伤——饶是她再怎么才貌双全,再怎么会讨太太奶奶们喜欢,但凡有底蕴的人家,断不会给自己嫡子娶一个庶出的姑娘。
至于那些愿意求娶的,门第自然也高贵不到哪去。
苏蓉从小心气儿就高,又亲眼看着她姨娘如何在苏二太太跟前做小伏低,于是暗下决心,人家学的她都学,人家会的她都会,而且样样出挑,事事拔尖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说门让自己扬眉吐气的亲事。
可如今眼瞅着比她小的苏琳都说了一门好亲事,苏瑜的婚事虽然一波三折,却也不愁没有好人嫁——刚走了个沈家大郎,又来了个顾家四郎,就这么着,还得紧着她自己的意愿。
是以苏蓉还没怎么地,她姨娘江氏就先按捺不住了。
尤其江姨娘还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苏瑜自己对这个顾四郎并不怎么感兴趣,她顿时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于是某天苏二老爷歇在江氏屋里的时候,她先是温柔小意把苏二老爷很是服侍了一番,又趁两人浓情蜜意之时,半是撒娇半是诉苦道,如今眼瞅着家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都有了归宿,可怜她的蓉姐儿,明明模样才情样样出挑,可就因为托生在自己肚子里,至今婚事还没个着落……
说起来苏二老爷对苏蓉倒是打心里疼爱,对她的亲事也是费过心的,闻言就告诉江姨娘,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因还想再看看,所以才没告诉她。
江姨娘忙问是什么人。
苏二老爷便道是浦州通判方大人的嫡长子,今年刚十九岁,天资聪颖,才学出众,如今就在国子监读书。要是没什么意外,定会在今年秋闱恩科中脱颖而出……至于家风人品如何,已经命人去打听了。
只是个通判的儿子就罢了,居然还只有秀才的功名!
江姨娘一听就不乐意了。
凭什么苏瑜悔婚以后还能相看顾四郎这样的好后生,就连娇纵跋扈的苏琳都要嫁去侍郎府,她的蓉姐儿却只能配一个六品通判的秀才儿子?!
江姨娘仗着自己伺候苏二老爷多年,又育有一子一女,劳苦功高,直接就泪洒当场——一样都是老爷的骨血,便是太太不心疼三姑娘,不知三姑娘的苦,老爷难道也不心疼?怎能这样厚此薄彼……日后叫三姑娘怎么做人?
苏二老爷原本还为自己给女儿挑了个不错的亲事沾沾自喜,觉得那方家若当真不错,等叫他们相看相看,这事便可定下了,闻言却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非但如此,江姨娘话里话外,无不是在暗示苏二太太不仁,故意刻薄庶女。
苏二老爷顿时就有些不悦。
可两人毕竟才温存过,且江氏也是服侍他的老人了,见她此时梨花带雨,形容楚楚,想着到底可怜天下父母心,饶是心里不高兴,苏二老爷还是耐着性子告诉江氏,那方家大郎乃是他从前
的恩师,国子监祭酒杜大人保的媒。方大人是他多年好友,方大郎跟着他读书,也确实文采斐然,是个翩翩美少年……配他们蓉姐儿并不算辱没了。待日后方家郎君高中,蓉姐儿也只有跟着享福的……
却说这人大抵都有个贱病——苏二老爷若是疾言厉色,把江姨娘狠狠痛斥一番,骂她好高骛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江姨娘再怎么不愿,也只有哑口无言的份儿,可她此时见苏二老爷这么和气地跟自己解释,不由就生出几分「事情还有回转余地」的错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缠着苏二老爷撒娇道,那方家郎君再好,难道能比顾家郎君好?她早就听说了,二姑娘并不稀罕这门亲事……既这么着,老爷就不能想想三姑娘?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横竖都是苏家的女儿,日后都是二老爷的姑爷……二老爷为何就不把顾四郎君说给蓉丫头?
苏二老爷当即就呵斥了她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婚姻是缔结两姓之好,让顾家这般高门嫡出的郎君聘他们家庶出的姑娘……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许是当时苏二老爷回绝的态度不够坚决,也许是刚经过剧烈运动,苏二老爷的底气不是很足,又许是江姨娘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明知道苏二老爷已经恼人了,她还是不依不饶地哭道:出身算什么?只要把蓉姐儿记在二太太名下,那不就明正言顺了么?原就是事在人为。她求的也不多,本就是二姑娘不要的,老爷要是真心疼三姑娘……
把个苏二老爷气得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穿了衣裳走人,任江姨娘在后头哭得再如何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愣是连头也没回。
当天夜里江姨娘就「病」倒了,至今还没有痊愈。
当然这些详情苏瑜是不知道的。
就连苏蓉也只知道她姨娘是因为她的亲事得罪了父亲,被父亲变相禁了足,如今连她也不能见……
反倒是此时正掌握着府中最大的「八卦」情报部门,且还有一个得力嬷嬷在厨房当管事的宋昀盼,差不多在第二天就听说了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