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也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湖绿色长裙的女子刚从家铺子里出来,似是正巧碰上了来寻她的情郎,女子态度十分亲昵地跟男子说了没几句话,那男人就扶着她上了大榕树下的马车,随后也跟着坐了进去。
女的婀娜窈窕,男的身长玉立,远远看去,倒是十分养眼的一对。
「大约……大约真是我眼花了。」直到马车绝尘而去,柳进德这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
可那眉宇之间却满是狐疑不定。
苏珩眸色几不可见地暗了暗,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淡淡道,「自然。我刚才已经说了,内子这会儿在家里侍奉长辈。」
可那女人身上穿的——那条湖绿色的裙子,却分明是宋昀盼前阵子最爱穿的那件——阳光照在上面,宛如波光潋滟的湖水,流光溢彩。
苏珩这般想着,默默地将酒杯斟满,端起来一饮而尽。
再放下时,眼底已是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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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盼回来的时候,苏珩正在练字,灵儿则懒洋洋地趴在案上,百无聊赖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一人一猫,竟然莫名很是和谐。
宋昀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灵儿听着她的动静,兴高采烈地跳下来,喵呜喵呜地在她脚边儿求关注。
宋昀盼俯身把它抱起来,一边捋着灵儿的毛,一边柔声问,「你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捣乱?」
灵儿一双眼亮晶晶滴流圆,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闻言又乖巧地喵呜了两声。
苏珩把笔搁在笔山上,接过小丫头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问道,「回来了?」
「嗯。」宋昀盼抱着灵儿走过来,扫了眼苏珩刚写好的字,眉眼弯弯道,「二表哥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呢!」因想起来,又问,「你今天不是约了柳家公子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珩淡笑了笑,「没什么事儿就早些回来陪你了。」说着也不顾灵儿的反抗,把小家伙抱出来交给一旁的白檀带下来,「你今儿怎么这么晚?可是母亲留你说话了?」
平时这时候宋昀盼一般都在屋里看看书,算算账,今天却一下午都不见人……
宋昀盼憨憨地笑了笑,「我刚才一直都在二妹妹屋里呢。」
苏珩询问地挑了挑眉。
宋昀盼跟苏瑜姐妹从小就玩儿不到一块去,便是后来几人的关系缓和了些,又成了姑嫂,可离真正的「亲近」其实也差得很远。
宋昀盼抿了抿嘴,轻声道,「大姐姐前两天来了封信,说是大姐夫外家的四表弟要到京城的双鹭书院读书,拜托父亲帮着照望一下。据说姐夫这个四表弟不但书读得极好,人也生得仪表堂堂……」
苏珩顿时就反应过来,想了想,皱眉问,「陵安顾家那个顾四郎?我怎么记着他比我还年长几岁……」
「就是他。」宋昀盼道,「听说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
苏珩不由奇道,「难道至今还没有成亲么?」虽说也有不少人家的子弟为了寻一门得力的亲事,会等到金榜题名后再说亲,不过像陵安顾家那样的世家大族却不至如此。
宋昀盼点了点头,「其实顾四郎君原本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只是女方还没进门就病故了……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苏珩「唔」了一声,「顾家家风清正,又有大姐姐担保,这个顾四郎当是不差的。」又随口道,「可是阿瑜不愿意?」
苏瑜自打先前沈万章那件事,家里都心疼她受了委屈,婚事上也不敢十分勉强她,总要她自己答
应了才行。
宋昀盼点点头,「母亲原是想趁着顾四郎过来拜见的时候,叫二妹妹见上一见,不过二妹妹不愿意……」她脸红了红,声音低低道,「二妹妹说顾四郎都那么大年纪了,这么多年没有娶亲……要不就是还对死去的未婚妻念念不忘,要不就是身边另有贴心的人……便是嫁过去也堵得慌。」说着还忍不住偷偷瞄了苏珩一眼。
其实苏瑜当时怼她的原话是,「你当人人都像我哥哥这么守规矩,身边连个多余的人都没有?那是你嫁得好。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的!」
「她不愿意,你能有什么办法?」苏珩想了想,不禁笑道,「母亲该不会想叫你去说服阿瑜吧?」
宋昀盼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母亲说我跟二妹妹年纪相当,兴许我的话她能听进去,叫我帮着劝劝……」她一脸苦恼地托着腮道,「可我从前跟二妹妹哪说得上这些?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好不容易想出来几句,又被她怼了回来。」
再说她本来就最怕二姐姐,就算当了她二嫂,心里那股怯意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叫她抢白了几句,越发不敢说话了……
苏珩笑问她,「那你在她那儿待这么半天都干什么了?」
「陪她喝茶啊。」宋昀盼长长叹了口气,「母亲都已经交代了,我总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了……」她说着不由想起来,认真道,「二表哥,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怎么分辨那茶是用露水,雨水,还是雪水泡出来的?」又难为情道,「我试着都一个味儿,二妹妹说我把她的好东西都糟蹋了……」
苏珩一愣,心说定是苏瑜又促狭故意捉弄宋昀盼,好叫她开不了口说自己的事。也就宋昀盼实在,还真回来学这些有的没的……遂笑着道,「我可没她那个闲情逸致,便是我尝我也分辨不出。」又安抚宋昀盼道,「母亲叫你劝你也劝过了,后头不想去就不必去了。」
宋昀盼忙道,「那怎么行?我今天吃了二妹妹的茶,明天还要陪她去采露水呢……」
苏珩哭笑不得,揽着她道,「你不是怵她么?不怕她又捉弄你……」
宋昀盼正色道,「可我已经答应母亲了……再者这话别人更劝不得。我是她亲嫂嫂,好歹可以说两句——她就是恼,也总要给二表哥些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