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璟哥儿,祖母年纪大了,同样的事,可经不住第二回了……你盼表妹生得太好,太像她母亲了……我每每瞧着她,就像是看着你姑母——我总在想,若是当初我管教你姑母管得严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头的事儿?”
“如今想来,虽有些矫枉过正,可祖母并不后悔——祖母只盼着盼姐儿顺顺当当,日后能找个老实厚道,拿她好的男人过日子,也就对得起你姑母的在天之灵了。”
苏璟点点头,祖孙俩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苏璟才缓缓道,“孙儿知晓祖母的意思了……”他说着,又后知后觉想起来,“说起来,孙儿一个下属的幼子年龄倒是跟盼表妹相仿,他们家里人口简单,家风也很清正,只是这孩子在外头游学了几年,这才一直不曾下场。听说学问也是不错的……祖母若觉着还行,孙儿倒是可以探探他的口风……”
苏老太太颔首道,“那敢情好。我原也寻思着珩哥儿他们近来跟新晋举人走动得多,想着叫他多留意留意……要是你有合适的人选,那就更好了。”
苏璟想了想,就道,“孙儿认识的人毕竟有限,且不比珩哥儿他们,都是少年举人,年纪相仿说得上话,看得也更透彻些……多方打听打听,总是好的。”
苏老太太道,“既这么着,等回头我也跟珩哥儿说一声。”
苏璟点点头,“盼姐儿那边,祖母最好也通通气,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总归要做到心里有数才好。”
苏老夫人颔首道,“正该如此……”
等苏璟从苏老太太房里出来,夜已经很深了。
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丫头正撑着脑袋坐在台阶上打瞌睡,听见脚步声登时惊醒了,连忙站起来,待看清楚了是他,不由高兴道,“大爷,你终于要走啦?!”
那丫头生得倒是浓眉大眼,只是眉宇间却带着些傻相,不知刚才正在做什么好梦,口水都滴答在前襟上……正是老太太房里的阿福。
苏璟扫了她一眼,点头道,“老太太要睡了,你小声儿点。”
“哦!”傻阿福忙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瞪大眼睛道,“我肯定不吵着她!”
苏璟苦笑着摇了摇头,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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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老爷因还有很多生意上的事等着处理,一过初十就辞别了家人,又去了山东。
苏三太太这些年跟丈夫聚少离多,如今难得回来一趟,待了不足一月就又出门了,心里免不得又是一番失落不提。
只说这日宋昀盼去给苏老太太请安,转过屏风,才发现苏二太太苏三太太也都在里头。
苏三太太见了宋昀盼不由一乐,笑道,“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宋昀盼一愣,也不知苏三太太说的是什么事儿,忙按下心中忐忑,上前给长辈们行了礼。
苏老太太就笑着招她在身边儿坐下,“刚我还跟你两个舅母说起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婚事很是该相看起来了……让她们有合适的多帮你留意着。”
登时把宋昀盼闹了个大红脸。
苏三太太就拉着她手笑道,“我们盼姐儿这么好的人才,也不知谁家的小郎君有福气呢……”因想起来,道,“咱们也不是那等盲婚哑嫁的人家,盼姐儿自己心里可有什么想法跟要求没有?”
苏老太太闻言冷冷看她一眼,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盼丫头她父母亲都不在了,自然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拿主意。她一个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成算?这也是你当舅母的该说的话?”
三太太心知犯了老太太的忌讳,忙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满是歉意道,“您瞧我这笨嘴拙舌的,又说错话了不是……实在是咱们盼姐儿太招人疼,我这当舅母的关心则乱了……”
苏老太太面色微霁,这才对二太太三太太道,“我想着,近来珩哥儿跟琮哥儿不是也常跟同年们走动么?这里头若是有那年岁相当的,倒不妨请来家做做客……”
苏二太太心领神会,忙笑道,“还是老太太高瞻远瞩,媳妇原也想着等二郎的婚事定下就给盼姐儿相看来着……既这么些,媳妇回去就跟二郎说,一定给盼丫头挑个好的。”
三太太也赶紧点头应是。
宋昀盼见众人说得热火朝天,不由就想起那个梦来,眼前不觉一阵恍惚,待缓了缓,才轻声道,“外祖母,盼儿不想嫁……盼儿只想一直陪着您。”
苏老太太笑嗔道,“才刚说你长大了,怎么又说这么孩子气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赖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的?”又拍拍她的手,满脸慈爱道,“现在还只是说亲,也不是马上就要你嫁了……你尚未及笄,身子骨儿又单薄,就是定了亲,我也得再留你两年,总要等大些了再出门。”
苏老太太一片拳拳呵护之心,事事都为她考虑到了……她又岂能伤了这个一心一意爱护自己的老人家的心?
宋昀盼忙压下心中苦涩,低下头故作害羞道,“盼儿一切全凭外祖母做主……”
苏老太太笑呵呵道,“这便是好孩子了。”
苏二太太不动声色地扫了宋昀盼一眼,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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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珩正在屋子里练字。
苏家老太爷认为写字最能修身养性,磨炼意志,是以苏家无论姑娘还是少爷,从小就开始练字,人人都写得一手好字。哪怕是开蒙晚些的宋昀盼,虽比苏家正经姑娘们尚有些许不足,但在一众大家闺秀里却也是不差的。
待搁下笔,正要如往常般去拿茶盏,却在回头的一瞬微怔了下,“母亲?您几时过来的?”
苏二太太满意地看了看他的字,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写得专心,就没舍得打扰你。”
苏珩忙笑着扶她到椅子上坐下,“母亲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