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太太嗤之以鼻,“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怕什么?”又拿扇子掩住嘴,靠近她道,“再者,难道那件事不许人提就能当没发生过了?要真是这般,为何这么些年了老太太对盼姐儿一直都不冷不热的?”
她低低笑了声,伸出两个手指头,“她老人家心里也很明白,就怕辛辛苦苦养大了这位,又是第二个姑太太呢……”
苏大奶奶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了,忙打断道,“说句托大的话,盼表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连我都爱她温柔乖顺,品性纯良,老太太如何会不喜欢?想是跟前这么些个孙女重孙女看着,也不好太偏疼她罢了。”
三太太冷哼了声,阴阳怪气道,“你倒是看谁都像好人。”因话不投机,也就懒得再跟她说了,只命人叫了苏琳,便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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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盼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刚才苏二太太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把她整个人都打醒了。
虽然……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二表哥身为苏家的嫡房长子,将来的妻子作为宗妇,必定是才貌双全,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寄人篱下的孤女可以肖想的,可她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若是从前,她好歹还能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她对二表哥只是感激之情,可如今……响起刚才二舅母那些看似关怀实则敲打的话,宋昀盼只觉得羞愧难当,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怎么……怎么能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呢!
宋昀盼的眼泪止不住往下落,不只是因为难过,更多是为自己感到羞愧……
这些年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切都跟苏家嫡出的姑娘无二,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居然把她养得这么贪心,居然真以为自己跟苏家正经的姑娘一样,有资格得到更多……
宋昀盼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从枕头底下摸出只绣了“独占鳌头”的荷包,默默看了一会儿,终是拿起剪子一下下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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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二天起床,丫头们见了宋昀盼的样子俱是吓了一跳——只见她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一张小脸也白得吓人。
白檀昨天没跟着宋昀盼过去,但事后也听樱草说了几句,她年纪比两人都大些,心里也猜到宋昀盼情绪低落是怎么回事,并不多问,只吩咐人赶紧拿鸡蛋给她敷脸。
樱草一边给她敷脸一边碎碎念道,“姑娘这是怎么的了?怎么睡了一觉眼就肿成这样……一会儿去送二爷他们的时候可怎么是好……”
宋昀盼呆呆怔怔地由着她折腾,目光呆滞道,“我,我昨晚又做噩梦了……”
樱草一惊,不安地看向一旁的白檀。
白檀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只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樱草别多嘴,又接过她手里的鸡蛋,低声道,“去给姑娘倒杯水喝。”
两人间的小动作宋昀盼却全然无觉。
她又做噩梦了……而且这次的梦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梦里的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二表哥,可她曾经红着脸偷偷憧憬过无数次的举案齐眉,夫唱妇随……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长大后的自己一身红衣,端着茶跪在面如冰霜的苏珩身旁,耳畔是二舅母冰冷入骨的声音,“你从前那些事就罢了,如今既然进了我们家门,往后就给我规规矩矩地做人,好好服侍二郎,要是再叫我知道你用那些个下三滥的狐媚手段勾着二郎胡闹,可别怪我容不下你!”
画面一转,一杯热茶已经迎面泼下来,二舅母面色铁青地指着她骂,“哭哭哭,你还有脸哭!我好好的儿子,都叫你这扫把星勾搭坏了!你可知他寒窗苦读了多少年,为的就是今天?!连先生都说他有状元之才,就因为你,全都因为你!”
“二嫂快别气了……”一旁的三夫人惺惺作态地叹了口气,唯恐天下不乱道,“都说是上梁不正……当初咱们家姑太太行事就……谁想到生了个盼姐儿竟也跟她母亲一般……”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白檀赶忙放下鸡蛋,拿帕子给她擦脸。
宋昀盼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拉住白檀给她擦泪的手,呆呆道,“白檀,我,我好难受……”眼泪止不住从那双大眼睛里往下落。
白檀也叫她吓坏了,忙握住她手问,“姑娘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胸口疼的毛病又发作了?”
宋昀盼不说话,只是哭着摇头。
白檀急得不行,叫樱草道,“你快去禀明了大奶奶,给咱们姑娘请个大夫看看……”
樱草一脸为难道,“今儿几个少爷下场,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呢,要是去说这个……”
白檀气得直跺脚,“你不是最能说么?怎么这时候又跟个鹌鹑似的了!”又道,“那你在这儿守着姑娘,我去说!”说着就要出门。
“白檀别去……”宋昀盼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白檀一愣,回过头,“姑娘……”
宋昀盼用力擦掉源源不断落下来的泪水,抽泣道,“我,我就是叫梦魇着了……心里堵得慌,缓过劲儿就好了……不要,不要大夫。”
白檀犹不肯信,俯下身跪在她脚边,轻声道,“姑娘当真没事么?您要是担心……”
宋昀盼用力摇头,“我没事,我好好的……樱草去给长辈们告个罪,就说我起得迟了,晚一些到。”
这样的大日子,莫说是不去了,便是去晚了也少不得要叫人一通排揎……
樱草愣了愣,忙应道,“奴婢这就去。”说罢好像躲什么似的赶紧出了门。
宋昀盼深深吸了口气,直到终于止了泪意,才吩咐白檀道,“赶紧给我上妆吧……再晚真就来不及了。”
白檀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