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月还是第一次知道, 苏谨琛原来是可以这样无赖的。
先前在房里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还要自己吹吹, 现在又要让她喂……他真是很懂什么叫做得寸进尺啊!
苏皎月懒得理他,扭了头正要滚着轮椅离去, 却见苏谨琛单手扶着眉心,脸颊苍白的连一丝丝的血色都没有。
他平常都是丰神俊朗、唇红齿白的模样, 何曾瞧着这般虚弱过。偏他脸上还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仿佛一点儿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老太太去请了大夫给三老爷看诊,苏皎月也想让大夫来给苏谨琛看看, 他却不愿意。
不过也是, 谁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被人给下了药呢!
“兄长……”苏皎月看着苏谨琛微蹙的眉心, 最后口是心非道“看在你今日不舒服的份上, 我就喂你两口吧?”
苏谨琛这才睁开了眸子,看着小丫头一脸郁闷的模样, 眉眼都笑的格外温柔。
不过这猪肝汤真的……不是他喜欢的东西。
苏谨琛才吃了两口, 就有些受不了了, 但看着苏皎月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只好忍着一口又一口的喝下去。
直到瓷盅见底了, 苏皎月这才很满意的点点头道“喝完了,我的手都酸了。”
苏谨琛一直拧着的眉心也终于松开了, 觉得自己总算是解脱了, 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
沈若娴被关在了她自己的房里, 从鹤瑞堂回来之后, 她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 丫鬟们不敢和她说话,看着她缩成了一团,躲在房间的角落里。
“你们小姐呢?”外面传来李氏的声音,苏老太太不肯留她,本来李氏已经写了信回山西,就等着那边收到信之后再定夺沈若娴的事情,可如今闹出了这样大的祸事来,她也已经等不了了。
“小姐在里头呢,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跟在沈若娴身边的丫鬟开口道。
房间里没有点灯,李氏推门进去,只看见黑漆漆的一片,她让丫鬟点了烛火,看见沈若娴抱膝缩在墙角。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女子,更不能自甘下贱!”李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实在没想到,沈若娴迷恋苏谨琛迷恋到了这种地步。
苏谨琛确实长了一个好皮囊,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外表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沈若娴却是抬起头来,用通红的眸子看着李氏,她忽然间跪着爬到李氏的跟前,拽着她的衣袖道“姨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大表哥不是二老爷的儿子,他以后是要飞黄腾达的!他们那些人统统要死的!姨母……你一要听我的……你……”
李氏闻言,吓得险些惊叫出来,关于苏谨琛到底是不是苏政亲生儿子这件事情,十几年前府上就传过了,那时候被苏老太太一力压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已经成为了承恩侯府的禁忌,沈若娴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呢?
“你休要胡说,先头的侯夫人不过是早产而已,这些流言蜚语如何能信!”李氏惊得脑仁突突的跳,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甩开了沈若娴。幸好她已经遣了方才为她点灯的丫鬟出去,要不然这话落到了老太太的耳中,沈若娴哪里还有活路?
“姨母……你听我说,大表哥不是二老爷的儿子……他是要当皇帝的……”沈若娴哭着从地上爬起来,长发凌乱,衣衫褴褛,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李氏吓的乱了阵脚,拿起桌上的烛台,往她脑门上捶了一把。
沈若娴的身子悠悠晃动了两下,终于倒在了地上。
……
李氏却是被吓得心跳不止,且不说沈若娴是怎么知道那个流言的,可若是这个流言越穿越广,那将来对于承恩侯府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无妄之灾。
侯府脸面不保,作为大房也脸上无光,李氏急忙就去了鹤瑞堂找苏老太太商议。
老太太听了李氏的话,倒是并没有大惊失色,毕竟当年这件事情在侯府确实流传的甚广,虽然她当时杀一儆百,毒哑了两个爱嚼舌根的婆子,但有人在私下里传言,这也是她们没法控制的。
可如今连沈若娴都知道了,到底让苏老太太觉得有些头疼。
李氏心中害怕,可她养了沈若娴这些年,也不想她就这样没了性命。关于那些沈若娴说苏谨琛要做皇帝的胡话,她更是提都不敢跟苏老太太提起,就算她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说这话是要掉脑袋的。
苏老太太拧了拧眉心,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照着十几年前的方子,给她喝一碗,然后送她回山西,就说得了失心疯了。”
“这……”李氏身子稍稍一软,想着大老爷究竟不在府上,遇上这样的事情,她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如今也只能听老太太的。
“能留下她的性命,已是网开一面了,她又不是那些个无知妇孺,不会写字画画的,万一以后她把这事情写下来,也是个麻烦,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苏老太太看着李氏,终究闭了闭眼,将手里的老蜜蜡佛珠拨得啪啪作响,只阖眸道“我已经清心寡欲这么多年了,这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可怪不得我。”
“是。”李氏看着苏老太太决绝的表情,知道这事情必定是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只叹了一口气道“还是要多谢老太太,终究留了她一条性命。”
苏老太太却是没有再看李氏一眼,只是闭着眼睛冷冷道“你下去吧,明日……我不想承恩侯府还有这个人。”
……
苏皎月是在几日之后,才知道沈若娴已经不在府上了。
她这几日略有些无聊,只有苏惜月常过来找她玩玩。苏惜月年纪小,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跟前总也有爱嚼舌根的丫鬟,悄悄的跟她说“沈若娴想当她的后娘。”
苏惜月哪里懂这些,跑了来问苏皎月道“三姐姐,沈姐姐真的要做我后娘吗?父亲这两日好像病了,我都没有瞧见他。”
“怎么可能呢?”苏皎月拉着苏惜月的手,把厨房新送来的牛乳糕递了一块给她吃,跟她道“沈姐姐身子不好,老太太年前就说了,要送她回老家去养病呢,你不是还想要弟弟妹妹吗?那三叔肯定是要娶个健健康康的新婶娘过门,你才能有弟弟妹妹呀!”
苏惜月似懂非懂,却也点了点头道“三姐姐,那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沈姐姐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苏皎月,又问她道“我也好几天没看见四姐姐了。”
苏映月被徐氏关在了玉兰院。苏政震怒,原本是说要把她送走的,可想着她终究年纪不小了,省得将来影响她的名声,便只让她禁足在院中。
“有三姐姐陪你玩,你还不够吗?还想着四姐姐?我可是要生气的。”苏皎月佯装生气道。
苏惜月果然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但还是怯生生道“三姐姐腿脚不方便,祖母不让我老缠着你。”
“我很快就会好的。”苏皎月伸手摸了摸苏惜月的发顶,不想让她失望,至于她的双腿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但这几日……苏谨琛却日日早出晚归,去杜太医家学习针灸去了。
……
捋着山羊胡子的杜太医指尖按在了药枕上的手腕,细细的诊治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中的这是西域的一种春药,药性很是霸道。”
他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云淡风轻的男子,摇头道“你竟然想到用放血来清除药性……”杜太医实在有些不敢置信,那日他去承恩侯府为苏皎月诊治,明明记得侯府的那些丫鬟们,长得也都还不错啊,也不知道这苏大少是个什么性子的人,竟修生养性到了这种极致的地步。
若不是前几日他过来学习医术,让他看出了异样来,只怕到现在他还不肯据实相告。
“权宜之计罢了。”苏谨琛收回手臂,将袖子翻好了,这才谦和道“还请杜太医将医治家妹的针灸之术,传授给晚生。”
“医理我前两日已经同你都说过了,原本今日是要教你针灸之术的,不过那个常为我试针的长随今日回家去了,所以你明日再来吧。”杜太医只开口道。
苏谨琛拧了拧眉心,二月份他便要去玉山书院进学了,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亲手为苏皎月医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苏皎月站起来的样子了。苏谨琛想了想,只开口道“杜太医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晚生身上试针吧。”
若是在他身上试针,他必定更能铭记于心。而她所要尝的痛,他也可以为她先尝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