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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作者:林叙然字数:4795更新:2022-05-01 00:43

楚怀婵几乎从他这话里听出了几分柔意,闷闷地应了声“好”,这才继续往外走。

等出了院门,她问敛秋:“他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啊?”

“嗯?”敛秋没懂。

“不然他那些人怎么也不来看看他?”

这话问得不算直接,敛秋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意思,没忍住笑了声,轻声禀道:“二爷不准她们进别院的。”

“你刚不说没说不让人进么?”

“别人是没说过,但那几位确实不让进的。”她犹豫了下,又补道,“您是正妻,又是皇上赐的婚,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点了点头,心想这个新婚夜还真是够有意思的,先是被自个儿夫君一脚从床上掀下来摔了个狗啃泥,之后又莫名其妙在家里遭遇了场刺杀。能把新婚夜搞成她这样的,怕是天下独一份。

她摁下诸多心绪,沉默着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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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都散去了,扶舟赶紧叫人守好院门,又引了孟璟回暖阁软榻上躺好,这才将太医方才包扎好的物什一并剪除,飞速将药粉悉数清除干净,拿出新药来重新上药。

药粉沾上伤口,孟璟疼得“嘶”了声,他迟疑了会儿,问:“主子当初是故意受的陈景元那一刀吧?就算您这几年功夫荒废了些,他也不能是您对手。”

孟璟没说话,算是默认。

“陈景元这老滑头,这一刀下手这么狠就罢了,更连下毒的法子都使得出来。若换了旁人,这一刀下去立刻就站不起来了。”扶舟叹了口气,“主子当初就不该故意受他那一刀。”

“不受他那一刀,当日就露馅了。”

扶舟没吭声,就算孟璟动武时速度确实能胜过常人,但毕竟右腿没好全,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住异样,陈景元那猫眼睛,必然能看出来不对劲。

“毒不是他下的。”孟璟往下蹭了点,将膝盖弯完全垂在榻外,方便他动手,“他若当真要下毒,不如当初直接毒死我,日后随便称句暴毙之类的也就结了。”

扶舟怔了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万岁爷?”

孟璟垂眸笑了笑,这毒药遇外伤方起反应,令伤口日趋溃烂,久不愈合。半个月了,一点刀伤,竟然越治越严重。

当日宴上他未曾进食,若当真是在宫里头招来的祸事,只可能是因为云台上的茶和酒。况且,当日皇帝那么随意地就放过了他,必然还有后招,也证实了他这个推断。

只是,方才那个恨不得将自己裹成蚕茧的小丫头,有胆在他酒里加姜,有胆在里头放毒药么?

他没答话,扶舟却从他这沉默里得出了答案,但还是越想越委屈:“那便罢了,可主子今夜又受这一刀,何必呢?”

“总不能让太医白来一趟不是?他也快到回京复命的时候了。”

扶舟怔了会儿,试探问:“就算那太医实在碍事,返京路上也随便都能料理干净了。主子今晚唱这一出,是为防少夫人?”

云台赐酒,若不是他,这药不会损忠臣半点毫毛,若当真是他,久治不愈,随行太医兴许找不到机会,但楚怀婵……几次照面打下来,这人实在算不上笨,几乎还有几分小机灵,若是有朝一日在她跟前露了陷,也未必算得上稀奇事。

况且,不管她刚才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差点碰到了他的伤,后来也确确实实一直在盯着他的伤看,还是保险起见的好。反正旧伤死活好不了,再来一刀,兴许以毒攻毒有奇效也未可知。

扶舟见他不说话,一边忙活一边自顾自地道:“少夫人年纪还小呢,我觉着不像。”

“这丫头,别的不说,心思是活络的。”他顿了顿,“至于胆子……则说不好,看看再说。”

“也是,毕竟是楚见濡的女儿。”

扶舟目光落在他膝上,迟疑了会儿,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只不过,这一刀下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有银无银,皇帝的猜忌也不会少。罪名坐不实,让他没法子光明正大拿我开刀就成,管他怎么想。”

扶舟应了声“是”,又叹了句:“主子受罪了。”

“无妨,多大的罪都过来了,这算什么。”

扶舟颔首,语气里还是带着股子心疼:“这几日事多,您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儿还得应付别的呢。”

他起身走了两步,扶舟把轮椅推过来,试探劝道:“劳主子先忍着些,药我再抓紧想想法子。眼下您要不还是用着吧,少夫人那儿路远,少走几步,多少能缓点痛。”

他摆了摆手,先一步开门出去了,声音顺着风传过来:“这劳什子,都坐了四五年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瞧见了,扔了。”

他拖着步子缓缓走回去,没了那些碍眼的大红双喜,这屋子实在是清净了许多。

楚怀婵还没睡,瞧见他回来,迟疑了下,问:“好些了么?”

“你以为有灵丹呢?”

他话出口,见她目光里确实带着几分关切,又觉有些过了,但每次一见着这姑娘,他实在是忍不住想呛上几句,连他自个儿都控制不住。

她难得没反驳,安安静静地将发间最后一支木兰簪子取下,青丝如瀑,衬出一分别样的柔和来。

二人安安静静地躺下,屋外大雨瓢泼。

屋内,孟璟疼得受不住,睁着眼等天明。

兴许是方才这阵风波,楚怀婵也一直没睡着,到后来,惊雷一响,她便跟着一哆嗦,连带着床都一阵颤栗。

这动静牵动着孟璟的伤口,让他越发心烦意乱,他咬了咬牙:“楚怀婵,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打雷?”

她迟疑了下,眉头皱成一团,老实道:“没。我顶多就是使点小坏,哪敢真做什么坏事?”

使点儿小坏,他想到那杯酒,没忍住笑了声:“你以前在家也这样?”

“还好吧,家里就两个姐姐和哥哥,姐姐们嫁人得早,没事只能捉弄我哥玩玩儿。”她没否认这话,但还是强调了一遍,“但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害怕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但其实,在外祖家,还是和四五个表姐妹斗了好些年法的,但她没提这茬。

他斜觑了她一眼,她腮帮子鼓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和他视线对上,又讪讪地收了回去,压低声音问:“小侯爷,你疼么?”

都问第三遍了。

孟璟默默翻了个白眼:“楚怀婵,你家的书都是你自个儿刊印的?”

“啊?”

孟璟:“重复的本事倒不差。”

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先一步将被子往她头上一盖:“睡觉。”

她往上蹭了蹭,将脑袋露出来透气,没再还嘴,也没再有动静。

好一会儿,他以为她睡着了,稍微翻了个身,将被压着的左腿稍稍挪动了下。

她忽然轻轻笑了下:“二爷,谢谢啊。”

他方才一直有意无意地守在榻前,没让那些人近她的身。

他发了会儿怔,从京师搬回宣府,因着二叔一家的存在,下人们的称呼也就此变了,但不管怎么说,能这么唤他的,从来只有家里人。

眼下从她嘴里吐出这个称呼,着实让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没应声,但这一整晚,就这么被膝上的伤和简单的一句称呼牵扯住,半点没能成眠。

楚怀婵却莫名地安下心来,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日卯时一到,她早早醒来,枕边却已空了,她起身,推开窗户辨天色,大雨方歇,细雨淅沥,院中两株碧桐傲然挺立,苍翠致青。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关上窗户,唤了时夏进来梳妆。

时夏在旁嘀嘀咕咕:“小姐,今儿不必起这么早的吧?”

“怎么了?”她随手选了只镯子戴上,“先去给父亲母亲敬茶,再去找老夫人请安,见见叔婶,忙活完也差不多时辰了。头一次,总要谨慎点的。“

时夏应下,拿了两只钗子在她头上比划来比划去:“牡丹大气,梅花更衬小姐,小姐插哪支都好看。”

楚怀婵笑笑,随手取过昨夜那支白玉木兰簪,时夏接过来,噘了噘嘴:“小姐惯爱这些素雅的,但这毕竟不是以前在自个儿家里了,也该……”

她迟疑了下,摆了摆手,语气有些黯然:“算了算了,现在这儿才是家了,小姐开心就好。”

楚怀婵失笑,伸手将簪子扶正了些。

敛秋换了盆清水进来,伺候她净手,她细细泡了会,又扫了一眼窗户,使唤时夏:“去问问小侯爷,他去请安么?”

时夏走到门口,她又补道:“说不去也无碍,我自个儿去也可。”

时夏蔫蔫儿地应下,刚到院门口,就听阅微堂的小厮过来传话说孟璟让稍微等会儿,他一会儿便过来,又赶紧回屋将这话说与楚怀婵听了。

楚怀婵没应声,她趁着敛秋出门倒水的空当,轻声道:“奴婢瞧着,好像姑爷也没有传闻里那么不好啊。”

“倒编排起主子来了?”楚怀婵说是这么说,但也就是开句玩笑,时夏跟了母亲好几年,等她入京时拨给她使唤,三年说短不短,她早已习惯了这丫头的小性子。

果然,时夏瘪了瘪嘴,忿忿地道:“这不是担心姑爷委屈您么?外头那些话……够难听的。”

楚怀婵没接话,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等过了两刻钟,孟璟过来,时夏赶紧识相地先一步出了门。

他看了楚怀婵一眼,她今日选了件榲桲舡的衫子,下配远山紫的月华裙,既显新妇喜庆,又不失雅致,那支玉兰簪子更像是当真要绽放在她发间一般。

只是,她这发髻高高绾起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太习惯。

他也就昨日揭盖头时见过一眼她这般装扮,但凤冠繁复,他赶着去前头招呼那些礼部官员,也没看太清,后来她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不等他先拆了髻准备休息,他自然没能仔细看上一眼。

他垂眸看地面,淡淡道:“不必太拘礼,日后请安不必这么早,不去也可。”

楚怀婵没应和他这句话,只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细细思索了会,才问:“小侯爷以后都不去了?”

孟璟点头。

她跟在他身后往北走,敛秋忙在旁边解释了下:“国公府里分东中西三路,老夫人和二房住西边,中间最北边是侯爷和大夫人的院子,叫槐荣堂,您现下的住所在东边。小四爷,就是二爷的弟弟,今年八岁,院子在您屋的正北边,隔得还算近。”

孟璟听完,补充了一句:“不必理他,烦人精。”

楚怀婵噘了噘嘴,搁您心里,谁都是烦人精吧?

他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来别的事,接道:“丫鬟仆役不够给敛秋说声即可,她会去办。昨晚那间屋子脏了,等会儿会有人去翻新,眼下你就住西暖阁也行。若当晒,暂且换到东厢房去住也可。”

楚怀婵“嗯”了声,没说话,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

他迟疑了下,回头看她一眼,道:“若实在介意,换个院子也可,府里空院落多得是。”

“不必麻烦了,就那儿挺好的,我胆子也没那么小。”她顿了顿,犹豫了会儿才问,“小侯爷以后就一直住阅微堂了么?”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应了一个“嗯”字:“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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