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 黑泽溯来不及多想,直接用启动了自己戴在右手腕上的智能手表里的机关,微型麻醉针瞬间射中了即将给琴酒一闷棍的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倒地不起。
黑泽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忘记了呼吸, 开始大口喘气, 吓都快被这个舅舅吓死了。
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琴酒收回了手里已经上膛的枪, 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黑泽溯一眼, “你认识他?”
“……不认识。”黑泽溯哪里会承认自己偷偷调查了母亲过去的事, 连忙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点点头, “只是在报纸上看到过, 他好像是国际上有名的侦探来着。”
琴酒不置可否, 但没有像以前一样杀人灭口,任由那个男人倒在草丛里, 带着双脚扭伤的黑泽溯离开了游乐园。
照片拍了一百来张,足够西尔维亚慢慢看了。
车上,黑泽溯欲言又止,据他所知,琴酒的确不会记得死人的名字, 但一个曾经死在自己手里的人, 诡异地复活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不觉得琴酒会这么淡定。
除非琴酒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想到这里,黑泽溯有些惊讶, 他分析过琴酒的性格, 一个能毫不犹豫地为组织奉献出生命的人, 组织的第一任boss麾下的恶犬, 居然会对此视而不见,无疑是不正常的。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转折,才让他有了如今这样的变化?
只是因为“爱”?
……
看到工藤新一,琴酒却是想起了伏特加,想起了这个忠诚的下属死的时候。
日本公安的人咬得紧,他不断举枪射击,每一枪必不落空,即使如此,依然没能让那群国家的猎犬退却。
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从斜后方打来的一发子弹,正对准他的太阳穴。
伏特加拉了他一把,挡在他身前。
那颗子弹落了空,但打断了他的射击节奏,趁着这片刻的空隙,无数的警察持枪射击。
伏特加身上中了两枪,脸色煞白。
带着伏特加迅速撤离到了安全的地点,他看着伏特加,首先产生的情绪,是愤怒。
明明安静地待在他身后就好,为什么替他挡枪?难道不相信他能躲开吗?
“大哥……”
因为失血过多,伏特加面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这样本质上胆小怕事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这样的勇气豁出性命来救另一个人。
他没有说话,开枪结束了伏特加的痛苦。
伏特加在他的见证下停止了呼吸。
他蹲下来,合上了伏特加的眼睛。为这个虽然不够聪明,但到死都没有背叛他的下属,他没有第一时间撤离,而是端起了枪疯狂地扫射。
“投降吧,琴酒。”波本那个叛徒躲在不远处的掩体后面,高声劝说,“就当是为了西尔维亚!”
……就当是为了西尔维亚。
他闭了闭眼。
西尔维亚从来都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导致他时常会忽略西尔维亚的感受,因为确定了她不会离开。
所以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明知道带着西尔维亚逃亡并不妥当,他依然选择把千里迢迢来找自己的西尔维亚留在身边,明明知道伏特加中枪濒死的时候就应该丢下伏特加尽快撤离,他依然冒着中枪的风险带着伏特加一起走。
伏特加对他是忠诚,西尔维亚是爱。
只是对于这份忠
逃亡期间,琴酒曾无数次地想过等到组织重建,将背叛组织的叛徒和潜伏在组织里的卧底残忍杀死的场景,以为那会是他最痛快的一刻,是他的毕生所愿。
为了走到那一步,那时的自己甚至打算抛弃无条件爱着他的西尔维亚。
恍然间,琴酒似乎又听到了后来,那个真实身份不明、代号x-4869的人工智能少年,问他那个释然中带着一丝忧伤的问题。
少年问:“你会为了西尔维亚,放弃复仇吗?”
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他回答:“我会。”
……
“只是因为爱?”
男孩清脆的嗓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这还不够吗?”
琴酒从回忆中脱离,反问道。
陷入沉思的黑泽溯蓦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问题说出口了,索性反驳,“童年没有被人爱过,长大后又怎么分辨什么是爱?”
黑泽溯觉得自己真是太闲了才会跟琴酒这个冷血杀手讨论关于“爱”的话题。
琴酒知道什么是爱吗?
黑泽溯抗拒父母重新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就是担心琴酒会给母亲带来更深的伤害,他不相信这个所谓的父亲是真的爱母亲,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比如诸伏景光。
——年纪尚小的黑泽溯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爱不止一种。
对于如何分辨爱,琴酒有自己的一套观点。
“我不信任任何人,我只相信我自己。”
琴酒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用点烟器点燃,吸了一口,沉沉地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我相信我看到的爱,并给予无止尽的考验,以此分辨真正的爱。”
西尔维亚也是通过他的无数次考验,才站到他身边的。
黑泽溯皱了下眉,提出异议,“爱会在考验中被消耗。”
琴酒点头,“确实是这样。”
人的感情经不住考验和试探,所以他尽可能地避免让西尔维亚有选择的机会,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很多时候他都是对西尔维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前,在他还搞不懂什么是喜欢和爱的时候,认为喜欢和爱毫无意义,对杀手来说是十分多余,只会成为累赘和弱点。
年轻的他也被组织里的女人迷恋过,但他从未因此感到过得意或者困扰,在他眼里做/爱就是一种发泄欲望和舒缓压力的途径而已,他甚至连和自己做过爱的女人的名字都不记得。
跟贝尔摩德的那一段过去,算是他印象最深的了。即便如此,和贝尔摩德也只有身体上的交流,她说喜欢他,他从来没有当真过,她约他看电影,他不去,她约他去酒吧玩,他拒绝了。只觉得谈感情很无聊,他空闲时间还要练枪。
尽管肉/体的交流十分契合,他偶尔也会想,这就是喜欢和爱吗?
即便千面魔女用尽浑身解数,他也感受不到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最后贝尔摩德放弃了,再也不跟他谈感情,他倒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但经受得住考验的,绝对是最真正的爱。”琴酒说道。
就像贝尔摩德,虽然现在已经彻底不爱了,但在当年,贝尔摩德的爱绝对是炙热的。只是那时的他没有感受爱的能力,从来没有回应,还一个劲地去考验,于是贝尔摩德的爱冷却了。
而西尔维亚,她从未害怕考验,也从未退缩。
“既然你明白,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抛弃她?”
黑泽溯
琴酒当年的主动赴死,在他看来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抛弃。
明明只要按照母亲那时候的计划走就好,却偏偏要以身涉险,固执地拒绝红方的招安,为了成全自己的忠诚冷酷地选择放弃爱的人。
这不就是不够爱?能轻易放弃的,算什么爱。
黑泽溯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爱得不够坚定的人做自己的父亲,哪怕他无法动摇母亲的决定。
他希望母亲的爱人,是能够永远站在母亲这边的,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让她心碎的。
这一点,琴酒无法反驳。
西尔维亚一直以为他是坚定不移地爱着她的,其实并不是,他也有过犹豫。
那天他带着西尔维亚外出是计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群fbi,然后一举歼灭,西尔维亚只是他准备好的一个诱饵。
但fbi也不是傻的。
在发现自己被fbi反向包围的时候,他也有想过放弃西尔维亚,带着组织剩下的人一起离开。避免情报泄露,临走之前还应该按照惯例亲自开枪杀死西尔维亚。
然而,当他在权衡是否用西尔维亚让fbi的鬣狗投鼠忌器的时候,穿着婚纱向他走来的金发少女眼中的光,却让他犹豫了。
她一如既往的相信他永远不会放弃她,即使他在她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就冷漠地说过她是个累赘。
那时,他只迟疑了一瞬,便决定单枪赴会,承担下所有。
因为知道已经没有后路,所以什么都不能让他心生畏惧,死亡也不能。
可在和赤井秀一对狙的那一刻,他想起的,还是余晖下,西尔维亚憧憬着两人未来的模样。
这算不算辜负了她,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他无法判断,所以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回去见她,告诉她,今后她自由了。
当时隔着一扇门,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依然能从破碎的呼吸声中感受到她的悲伤和无助。
她是不是宁可和他死在一起,也不愿独自活着被他抛下?
“……没关系,我知道的。”
西尔维亚微微沙哑的嗓音在车内响起。
一开始就知道他的信念和忠诚、知道他希望她好的心意,所以从来没有怪过他。
琴酒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冷冽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些许。
她知道啊。
黑泽溯气愤填膺地摘下手表扔到了汽车的后排座椅上,他问那些问题是来拆散他们的,不是来撮合他们的!
真就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呗。
西尔维亚在听到琴酒亲口讨论“爱”的时候,就已经流下了眼泪,她知道他的话都是对她说的,也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她在替自己开心,原来她付出的爱他一直都能感受到,哪怕他从来没有说出口。
“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就很好了。”
……
黑泽溯面无表情地干了这碗狗粮,想说脏话。
敢情儿受伤的就只有我是吧?
妈!您眼睛擦亮一点,没看到这个男人带我出去一趟,就让您的宝贝儿子只能暂时坐轮椅了吗?
这个家有我没琴酒,有琴酒没我,您自己选!
黑泽溯拒绝了智能机器人的护送,固执地手动转轮椅回自己的房间,这个到处是父母恩爱痕迹的家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虽然机器人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很多物件都更换了新的,但推理能力ax的他一眼就能
刚推着轮椅出门,黑泽溯忽然想起件事,折返回去闭着眼睛把怀里打气球送的尖叫鸡埋在沙发的坐垫
这只尖叫鸡还是在游乐场用玩具枪打气球的时候,因为他一直瞄不准,琴酒看不下去帮他打了几枪,拿着那把膛线磨损得厉害的玩具枪秀了他一脸得到的奖品。
总之,妈妈不来哄他,他是绝对不会回家的,哼!
……
琴酒裸着精壮的上身,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抱着累坏了的西尔维亚从浴室出来,刚把人放在沙发上,准备去拿毛巾,还没彻底脱手就听到了尖锐的一声“啊~”。
被尖叫声吓到的西尔维亚瞬间清醒了,像炸了毛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惊魂未定道,“什么东西?!”
琴酒眯了眯眼,毫无压力地单手抱着纤腰美臀的妻子,伸手掀开沙发的坐垫——
西尔维亚又好气又好笑,“黑泽溯!”
已经回到公司的黑泽溯突然打了个寒噤,有种被母亲叫全名时的心虚感。
“啊~”
琴酒捏了一下手里的尖叫鸡,觉得没什么意思,准备扔进垃圾桶。
但想了想,他还是把尖叫鸡放在了桌子上,拿起沙发上干净的浴巾把还光着的妻子裹好,抱回了卧室。
安顿好受到惊吓的西尔维亚,琴酒走到客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桌子上的尖叫鸡,冷哼一声,警告对方,“我只是见你还有点用才把你留下,不要自作多情。”
尖叫鸡没有反驳,仿佛听懂了他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