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yearod
这一年,获得了“阿斯蒂”代号的西尔维亚从美国被派遣到了日本。因为苦艾酒的主场在美国,母女俩聚少离多。
西尔维亚已经习惯了。月事的到来也象征着她正式步入青春期,不再像小时候那么黏人。
莎朗既欣慰女儿的懂事,没有青春期叛逆,又有点失落女儿似乎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跟大人分享。
这天,西尔维亚突然抱了盆多肉回来养,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正巧处理一些事情的莎朗要回日本待一段时间,西尔维亚便拜托了妈妈回家的时候有空帮忙照顾植物。
莎朗对多肉植物没有喜好,不过既然是女儿的拜托,就答应了下来。
肉嘟嘟的多肉,莲花一样的形状,看上去很是讨喜。精心照顾了几天有点恹恹的,莎朗检查了一下,发现是水浇太多外面有几片叶子都烂了。在女儿回来之前,莎朗把腐烂的叶子都剪掉,再往土里埋深了些,确保看起来和原来没多大差别。
末了,又心虚地摸摸它的叶片。
“别生病了,要好好长大哦。”
像个小女孩儿一样,莎朗捧着盆栽自言自语。
14yearod
西尔维亚知道了自己不是莎朗的亲生女儿。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幸运,有这么一个养母对她视如己出。
除了没有在莎朗肚子里待十个月,她和莎朗的亲生孩子是一样的。
但是少了那份血脉相连,曾经觉得理所当然的爱,慢慢地变成了愧疚。原来我不是妈妈的小孩,那我凭什么任性,凭什么享受妈妈无条件的包容
晚上,西尔维亚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如果没有我的话,妈妈是不是能生活得更好呢
这样的问题困扰着她。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在电话里问出了口。
“我从来没有给过妈妈什么,一直在贪得无厌地索取,为什么妈妈会爱我呢”
“谁说的。薇娅给了我很珍贵的礼物呢。”电话那边,莎朗笑着说道,“你刚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才三个月大,还不记事,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把我当做你的母亲。那时候听到你动不动就哭,我连觉都睡不好,心里真想把你这个小鬼扔掉。但是无论我脾气有多坏,你总是对我笑,躺在我怀里懵懵懂懂地看着我,依赖地握着我的手指不放”
“是你爱我在先,才让我有了爱的能力。”
15yearod
弘树的死,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西尔维亚从梦中惊醒,一头的冷汗。拿过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
起床去客厅喝水,听到厨房里传来切东西的声音。不由过去查看情况。
莎朗围着围裙,在厨房处理食材煲汤。
西尔维亚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上前抱住了母亲的腰,下巴搁在母亲的肩上,一言不发。
“鸡汤还要两个小时才好。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吧。”似乎没有察觉女儿忧郁的情绪,莎朗用筷子拨开薄荷汤里的蛋花,她已经弄好三个菜了,“蛋包饭要不要”
西尔维亚轻轻地点头,略显凌乱的发顶蹭过母亲的脸颊,没断奶的小猫似的依赖。
被女儿抱着做饭,莎朗并未感觉有什么行动不便,女儿一岁大的时候,她就能抱着女儿单手泡奶粉了。
西尔维亚闭上眼睛,漂浮不定的心神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妈妈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16yearod
组织里传来了阿斯蒂和某位代号成员恋爱的风声。
到底是哪里来的猪把她种了这么多年的白菜给拱走了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莎朗心里一万匹马呼啸而过,当即就想拿把ak47找到那头猪给突突了,但很快恢复了冷静。
恋爱没有早晚,人是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感情的。况且薇娅已经十六岁,确实可以体验恋爱了。
烦恼也随之而来,莎朗清楚自己女儿性格上的缺陷,在一段恋爱关系中很容易受到伤害。她也很想相信女儿的判断能力,克制住自己的控制欲不去插手孩子的感情,可又忍不住忧心忡忡。
莎朗感觉很无力。
她对女儿的影响太深了,孩子的言行举止带着她的影子,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是那么不信任。
薇娅的年纪还小,她害怕孩子分不清楚什么是爱情,害怕孩子被男人欺骗利用,害怕孩子初次恋爱不顺,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失去爱人的勇气。
莎朗决定和女儿谈一谈恋爱的话题。
“妈妈不高兴我有男朋友吗”西尔维亚很敏锐。
“在我心里,你和当初那个一点点的小宝宝没什么区别。”莎朗瞧着女儿尽力掩饰局促的小模样,心就变得软绵绵的了,“所以我总是担心。”
其实莎朗想说组织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不能用不堪的字眼来评论和贬低女儿喜欢的人,因为那样可能会让自尊心很强的薇娅也跟着产生被否定的屈辱感。
“我能保护好自己的。”还没到喝酒的年龄,西尔维亚捧着酸酸甜甜的果汁喝了一口,脸颊却红了,“我喜欢他。”
“那他喜欢你吗我是指,像你喜欢他那样喜欢你。”莎朗的态度很平和,就像跟小姐妹在居酒屋里闲聊一样。
“我不知道。”西尔维亚无法给出肯定的回复。
“就是这样了。”莎朗说道,“我希望你的男朋友对你的喜欢,比你对他的喜欢要多一些。”
西尔维亚似懂非懂,“为什么呢”
莎朗轻轻地叹气,“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年轻的姑娘啊,不要与男人沉迷爱情。
17yearod
“对不起,如果那个时候妈妈在你身边就好了”
“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但是我太脆弱了,明明妈妈的爱一直支撑着我,我还是被别的一些人伤害到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西尔维亚伤病后,“对不起”成了她们对彼此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莎朗看着自己抚养成人的孩子疲惫厌世、惭愧自责的模样,看着她每一次抑制不住的情绪崩溃和歇斯底里,都感觉自己的心被女儿脆弱的泪水生生地剐去了。
女儿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没能陪伴在女儿身边。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薇娅好起来
莎朗满心苦涩,带着薇娅去看病,监督薇娅吃药,控制薇娅的药量,给薇娅做心理辅导
西尔维亚仿佛回到了婴儿时期,每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夜晚,都要蜷缩在母亲怀里、听着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才能平静下来。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但某一天,在西尔维亚睡着后、莎朗外出处理任务的那天,西尔维亚无法忍受无处不在的幻听,一次性服用了一整瓶抗精神药物。
药效发挥得很快。西尔维亚看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静,灵魂仿佛跟着溺水般的躯壳一起浮在水面上,
就这么永远地睡去真好
凌晨两点,莎朗披星戴月地回来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买了蛋糕和一些甜点,还特意把女儿小时候送给她的愿望成真卷戴在了身上,希望能让女儿今天高兴一点。
打开卧室的门,见西尔维亚安静地躺在床上,地上还有一个空荡荡的药瓶,莎朗心里一突,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蛋糕从手里掉在地上。莎朗浑身发抖,跑到床边紧张地检查女儿的脉搏和心跳,慌乱中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有什么事妈妈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你怎么可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为什么啊”
恍惚间,西尔维亚听到了母亲嘶哑的质问。
泪水不断滴落在脸颊上。热热的。试图将她唤醒。
西尔维亚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强烈的悲伤和绝望,她好像也哭了,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一直没入发间。
我是疯子,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我是精神病人,我每天都很痛苦。
可我也是沉默听话的小女孩,是被妈妈爱着的孩子。
她很愧疚,很抱歉逃避了身为子女的责任,这样任性自私地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被触动的灵魂和内心跟着被这份自责凌迟。
“对不起,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对不起。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妈妈没能拉住你”
对不起。请放手,允许我去死吧。
“你答应过我的,我生日这天,会帮我实现任何愿望”
对不起。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了。
母亲颤抖着手把卡片塞到了她手里,无助地说着重复的话
“你只是生病了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
可是治病的时候很痛,药很苦,医院的气味很难闻,看到人会觉得烦,和别人说话会觉得很累,吃不下东西,不想睁开眼睛。
妈妈一定很为我痛苦吧。这么一想就觉得我又做错了,从一个被伤害的人变成了伤害别人的人。
我罪无可恕。
必须让爱我的人开心起来啊。因为这样糟糕的我而难过,是我的罪过。
最后,还是被抢救回来了。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憔悴了许多的母亲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微笑着问她饿了没有,要不要吃蛋包饭。
西尔维亚握着母亲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瘦削的脸颊上,声音沙哑,“妈妈,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希望因为伤病痛苦的人只有自己,而不是连累母亲也跟着一起受折磨。
就算是为了母亲,也应该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对不起,没有办法像妈妈期盼的那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