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渔早有打算去老镇长那里看看情况。
他们肯定是不能和南方来的大粮商硬碰硬的,那种动辄传承几百年、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不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应付得来的,现在阶段该是低调发育才对。
她打算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还能不能继续在远山镇上做粮食生意,要是太过麻烦的话干脆直接放弃远山镇去别的地方好了,要是不太麻烦的话还能继续做一下。
一进院子她就感受到了里面肃穆的气氛,很快见到了正襟危坐表情威严的老镇长, 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
她来的时机正好,老镇长的审判已经到了尾声,正命令人把男人拖下去。
随着男人被拖走,正堂里那种肃穆的气氛也渐渐消散,变得舒缓了些许。
老镇长虽没像以前一样笑呵呵的,但表情已然没那么有攻击性, 变得缓和了许多。
木渔于是知道老镇长对她还是很看好的。
至少, 在来了以前合作密切的大粮商之后,没有全然把她忘记丢开。
“镇长,刚刚那个男人会怎么样?”
“服苦役。”
苦役就是强制性的繁重的体力劳动,比如修城墙、挖矿、开荒等等这些。
木渔没再多问,老镇长反而主动提起了这事,
“我听他们说了这事的缘由,你也该收敛些,灾年就要过去了,有些事能别做的就别做了。”
木渔知道这是老镇长在敲打她,适时表态道,
“我明白,先前只是缺人耕种,不忍心田地荒芜而已,现在有了这么多人,暂时不缺耕地的人了。”
“这样最好。”
“我这次带了三百斤粮食来,两百斤黍米,一百斤小麦,想要卖给镇长。”
听到粮食,老镇长表情更和缓了些, 不再板着脸, “这次又想换些什么?”
“这次不换什么,按市价结算就行。”
老镇长面有疑惑地看向她,很快明白过来什么。
两人的交易一直以来都是以物易物,木渔用粮食来换取老镇长有的物资,而不是直接用银钱结算。
因为是灾年的缘故,银钱其实贬值的厉害,一不小心就会吃亏。
比如,这三百斤粮食如果换成银钱再用银钱去换别的物资,那最后换到的肯定没有直接用三百斤粮食换到的物资多。
当然了,这其中的差距不会太大就是了。
老镇长明白木渔是在示好,就像南方元家商队的元荡之前那样。
平心而论,木渔做事没元荡那么让人抵触。
虽然他在情感上更倾向于木渔,但实力更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谁能给远山镇带来更大的好处,他就会站在谁那边。
“我听闻镇上来了南方的大粮商,那以后镇上还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吗?”
老镇长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说,“当然有, 只要粮食好, 价钱合理,便永远能在远山镇站住脚。”
木渔放了心,带着卖粮得到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回了宅院。
来回折腾了一天,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宅院里几口大锅同时在煮饭,炊烟袅袅。
宋高带着几个村民一起上阵煮饭,孙三做事很周到,宅院里原来就有两口大铁锅并一堆柴火,再加上他们从牛车上搬下来的锅和柴,做近四十个人的饭也差不多够用,就是人会忙一些。
不过这点忙村民们都没看在眼里,一边手脚麻利地做饭一边热火朝天的聊天。
“我这在咱们村子里呆久了,乍一出来还有些
“我碰到一个熟人,唉,以前是我们那一块儿的富户老风光了,现在看着就是个瘦瘦巴巴的可怜老头儿。”
“这叫、这叫什么来着?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行了,知道你在学堂上快班呢。”
“来时你们注意看了没有,外边的地基本都没怎么种东西,种了的那几片稀稀拉拉的,收不了多少东西,咱们地里的粮食长得那叫一个好,一亩能顶他们十几亩,等这趟回去就好收了。”
“嘘嘘,别说了,这是村里的秘密。”
“哦对对,这是秘密,我不说了。”
……
与村民们的忙碌热切的状态正相反的是呆在屋子里的二十七个人,被带回来后他们被简单分成到两间屋里,女人孩子一间,男人一间。
屋子的门窗都没关,可以看到外面人忙碌的身影,可以看到院里升腾起的炊烟,更能嗅闻到粮食熬煮后特有的香味。
那是他们许久都没闻到过的香味。
落到要背井离乡放弃一切去赌一个可能这地步的人,都是在远山镇过的不怎么样的人,他们平时吃的都是发霉的粮食和麸糠,新粮和好粮他们很久都没接触过了,有的甚至从来都没接触过。
屋里的人都克制着咽口水的冲动,不过此起彼伏的声音说明他们克制的并不成功。
“好香啊。”
“为什么这么香啊,昨天我家也煮了饭,不是这个味道啊……”
“哥,看来我们没选错,能吃饱饭的话,干什么都行。”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啊,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多分我们一点吃的?”
……
木渔满意于晚饭时新接受的这一群人的反应,果然经过层层筛选的人就是可靠,原本她还以为这次人多要多花一些心思的,结果看来并不需要。
一切似乎都格外顺利。
这事很顺利,开粮铺的事也很顺利。
她计划在远山镇上开一间粮铺,让以后粮食买卖变得更方便管理一些,灾年的混乱过去,以后一切都会正规起来的,早些把粮铺开起来也好积累些名声人气,在以后的生意竞争中占些优势。
粮铺她打算交给孙三和李氏夫妇一起管,他们各有所长又能互相监督,她完全可以放心。
这天晚上商量好相关的事情后,第二天一早桃源粮铺便开了起来。
桃源粮铺开业只一个上午,便卖完了所有的存货五百斤粮食,生意可谓是相当好了,与前两天元家粮铺前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生意好当然让人开心,不过在客人里看到元家的人就让木渔不那么开心了。
原以为不会碰上的,毕竟她下午就打算离开了,谁知还是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