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渔并不意外,从王氏答应来山村暂时休养,从王氏给女儿取的名字,都能看出来,王氏早晚会这么选的。
“昨天我和他们商量过了,他们也都愿意加入桃源村,改客居为正式村民。”
木渔没有再次询问王氏想好了没有, 王安然的名字足够证明王氏的决心。
她只是感慨,王氏是黄沙城的富贵小姐,夫家定然也非富即贵,眼下却要加入一个小山村过寻常百姓的日子……
她知道桃源村不会一直是个小山村,但王氏可不知道,王氏是真抱着抛弃过去的心要重新开始的。
王氏是个狠人。
她很欣赏这样的狠人。
“你愿意就好。”
……
这当然不是愿意就好的事情。
季秀才又来忙碌了半天,把王氏一行人的各种记录从客居状态改成了村民状态, 这些倒没什么,有些麻烦的是春耕。
村民是要有基础田的, 田地倒是有,只是还没耕种,这时候距离春耕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
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农时误个十天半个月不要紧,更何况去年就已经证明过了,“古法”处理过的种子对干旱和农时的适应性极高,只要不是极端恶劣的环境,都能长得很好。
三十来亩地在全村人的帮助下,只用了两天时间便耕种完成,村里的人和王氏他们也彻底熟悉了起来。
木渔也没想到村民们会这么热情地帮忙,像对待自家的田地一样出力气做事,这很值得嘉奖。
于是她宣布这天摆酒席,欢迎新成员的加入,请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众人自然欢呼不已,连连道谢。
木渔早早离开去安排酒席的事情。
村子里不缺粮,粮食能可劲儿吃。
兔子原本有上百只,拿了二十只去远山镇换了鸡鸭鹅, 但还有七八十只, 拿出三五只雄兔来做菜不是问题。
鸡鸭鹅数目总共二十来只,不管公母都不能杀着吃,但是这小半个月也攒了不少鸭蛋鹅蛋,鸡蛋就更多了,做菜做汤都行。
佐料什么的也不太缺,刚从远山镇换回来了一批不是,家常菜够用了。
最重要的厨师,自然是这些天在教桃花做饭的李师傅了,李师傅的厨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得到了全村人的一致好评。
酒席酒席,该要有酒的。
季老翁会酿酒,冬天的时候少酿了些,给她送了两坛,她没喝一直放着,每人一碗浅喝一下该是够了。
木渔帮着李厨子、季秀才他们做饭、安排酒席忙碌了一两个时辰,在傍晚时分成功举办了酒席。
所有人落座之后,她简单地把最近发生的温明一家人加入村子、王氏一行人加入村子的事情重述了一边,希望所有人能像今天一样团结。
话刚说完,酒席上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放心吧,我们会的!”
“大家都是桃源村的人, 当然应该互帮互助!”
“应该的应该的!”
这般场面看的在场的人都心中感动。
木渔摆摆手让大家吃饭, 不能来参加酒席的都送了菜过去,在家里一起庆祝。
酒席的前半段众人都是狼吞虎咽地大口吃席,后半段的时候酒菜被吃的所剩不多人也差不多都吃饱了,便开始边吃边闲聊起来。
坐着王氏随从或是温明一家的桌子上,他们自然是焦点,同桌的村里人开始以他们为焦点聊天,互相熟悉彼此。
那些没有新人坐着的桌子上,说话就随意很多。
王茂吃了满嘴油光肚皮溜圆连酒水都喝了两碗下肚,这酒酿的时间短,倒不至于醉倒人,但是醉意肯定是有上头的。
“我听说,这两次新来的人,都是有钱人,那穿的戴的,一看就不是咱种地的能用的上的。
还有那女人,那叫一个漂亮,身上白的跟雪一样,啧啧……”
前半句还算正常,这后半句就不对劲了。
同桌上有人反应过来,笑着打哈哈说,
“王茂你喝多了,快喝点蛋汤醒醒酒吧,来我这里还有一碗,快喝快喝。”
这人硬塞了一碗蛋汤到王茂嘴里,压着他喝了两口,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王茂喝了两口便不喝了,捧着饭碗说道,
“如今咱也算是安定下来了,有房有地有粮,也是时候娶个婆娘生一堆娃娃了。”
这话倒是戳中了一干在座的人的心思。
在座的十二个男人,只有两个有媳妇在身边,其余的有过老婆的要不是走散了要不是饿死了,还有三个是年纪小或是家里穷没娶过媳妇的。
“没个暖被窝的人,这日子不好过啊……”
“没有媳妇就去讨喽,木匠他娘、吴家那没了丈夫的小寡妇、张寡妇、陈婆子不都还没找人呢么。”
王茂猥琐笑笑,摆了摆手说道,
“这些哪行,木匠他娘是个半瘫子,娶来好做什么?给她端屎端尿?
吴家那小寡妇倒是生的不错,也年轻,就是她爹和她弟不好说话,死活不松口,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咱高攀不起。
张寡妇就算了吧,膀大腰圆的,比男人还男人,没法儿搞没法儿搞。
陈婆子年纪都赶上我娘了……”
有人嬉笑,“这些你都看不上,哪还有别的人给你选了,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那不是还有些没嫁过人的年轻闺女……”
“嘭!”
桌上的人都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里坐着崔胖大伯,刚刚是他重重把碗摔在桌上发出的声响。
不少人心中了然,崔胖大伯这是对王茂口无遮拦的话表示不满,他家里正有个九岁左右的女孩子,据说是几个孩子里唯一一个没饿死的,平日里当眼珠子一般宠着。
而村子里没嫁过人的女孩,除了桃花、小哑巴、第三个便数到他女儿了。
王茂已经三十多岁了,年纪大的做这些人的父亲都绰绰有余。
其他人看着崔胖大伯愤怒的模样,纷纷站出来打圆场,
“莫生气莫生气,王茂他就是多喝了点酒,他醉了才说胡话的,平时也是好好的一个人是不是?
再说,他也就是说着玩玩,这些姑娘年纪都小呢,还不够年轻的小伙子分的,哪里轮得到他这老光棍,就是说着玩的。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别闹出不愉快了。”
“就是就是,消消气消消气。”
一场冲突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当下看来,这只是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但背后存在的问题并不会就这么消失,而是暂时隐藏了起来。
总有一天,这个问题会再度爆发,那时候便不会轻易被解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