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宴九黎想要蜷缩起身体,却茫然得无法动弹。
大脑浑浑噩噩的一片空白,只余下无边的疼痛侵蚀着她的身体。
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身处地狱。
“宴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吗?”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在宴九黎耳边响起。
女人微微偏头,想要将身体往声源的方向更加靠近,以确保听得更加清楚。
“宴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温柔的声音见床上的女人没有回答,又靠近了一些,重复道。
“眼睛……”宴九黎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得厉害,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会口渴吗?但是你刚做完胃部手术,无法立刻饮水。”
有湿润的东西轻轻沾在她的嘴唇上,宴九黎一抿,便有一点点甘露滋润了她干哑的嗓子。
“暂时只能用棉布沾一些水滋润一下你的嘴唇和咽喉,四十八小时后,才能饮水。”
“没……没事。”被滋润的咽喉终于可以发出声音,宴九黎开口道:“眼睛,好像被遮住了,看不见。”
“眼睛?”温柔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即问询:“眼睛怎么了,你有什么感觉?”
“……”
宴九黎沉默了半晌。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宴小姐你……看不见了?”
宴九黎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刚刚做的是胃部手术,只帮你清除了部分癌细胞,并没有任何影响眼睛的动作。”
温柔的声音中充满疑惑,随即,一个黑影似乎挡在了宴九黎眼前晃了晃。
“宴小姐,你能看见我的手吗?”
“一点……影子。”宴九黎又点了一下头。
对方长久的沉默后,随即道:“宴小姐,之后我们会给你做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包括您的眼睛。”
“顾医生,我是,瞎了吗?”宴九黎问得很小心,却也很平静。
“不是的,忽然失明的情况有很多,可能是神经组织受了刺激,导致的暂时性失明。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医生,我都没有紧张呢,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宴九黎感觉有些好笑,便勾起嘴角。
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笑,比哭还让人心疼。
不过在宴九黎心里,她也算是生死边缘徘徊过好几次的人了,失明还是残疾,这点打击,真的不算什么。
而且,看不见不是更好。
再也不用面对这个恶心的世界,也不用再面对不想见到的人了。
“不会的,你的眼部没有受到任何创伤,我相信它马上就会好起来的。”顾星辞急切道:“我立刻推你去做检查。”
“等一下。”宴九黎开口叫停,轻抿了一下唇,问道:“他……都知道了?”
顾星辞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心中微微一叹。
“你希望他知道吗?”
宴九黎想了一瞬,随即摇摇头:“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知道。”
“为什么?”男人冲口而出地问道,随即又察觉到身份的尴尬,又补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不是你的丈夫么。”
“马上就不是了,我们已经准备离婚了。”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继续说道:“我已经够惨了,豪门弃妇,一无所有,我不想再让他看到我更加狼狈的模样。”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我也有我的骄傲啊。”
顾星辞眉头紧锁,不解道:“可是,你喜欢他不是吗?也许,你将病情告诉他,他就不会和你离婚了。”
“最艰难的时候,我已经独自熬过来了。难道还要抱着虚假的希望活下去吗?”宴九黎摇摇头。
当陆韶钦毅然决然地让警察将她带入监狱,当那张离婚协议被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她就已经彻彻底底地,对那个人绝望了。
如今,就算是拿她的病拖着,让那个人不和自己离婚,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同情和可怜罢了。
她只是太爱他了,却不是贱。
傻事做了一次,已经够了,得到的教训,足以令她刻骨铭心。
她没有勇气再做一次,用自己的病再次将他绑在自己身边。
“但是,他已经查到了你的病例。”顾星辞道。
“所以,已经没办法了吗?”宴九黎有些焦急地问道。
“……”
长久的沉默,之后,男人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
“是之前的医生误诊了,你的情况很可能只是胃炎,我会帮你再做一次详细而准确的检查。”
顾星辞在心中沉重地叹了口气。
眼前的女人,坚强得让他心疼。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的关心,似乎超过了医生对寻常病患的关心,甚至产生了想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地步。
他不惜触犯医生的禁忌,想要帮她修改病历,帮她隐瞒病情。
如果,真的只是胃炎该多好啊……
可惜,这朵艳丽而倔强的寒梅,在春日即将来临的时刻,却要面临凋零的命运。
有时候连顾星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上苍那么残忍,要让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
“拜托你了。”宴九黎点点头:“可是,如果他坚持让我转院的话……”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没有我的批准,你哪儿也不能去。”顾星辞咬牙道。
“你的身体过于孱弱,绝不适合过多移动,如果陆韶钦有一点点良心的话,就不该让你转院!”
宴九黎缓缓闭上眼睛,心道,如果他有所谓的良心的话,他们,还会走到这一步吗?
“我去准备检查用的仪器,你稍等一会。”顾星辞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摁床头的急救铃。”
宴九黎点点头,随即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她慢慢闭上眼睛,原本还维持着微笑的嘴角,随之垮了下来。
惊恐,哀伤,悲痛的情绪在他人离去之后,一股脑地压了下来。
宴九黎此时才敢将自己缩进被子里,无声地哭起来。
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不会在意陆韶钦给予她的伤害的时候。
那个男人,总能以更加恶毒的方式,在她的心口狠狠地插上一刀。
她的心如同被凌迟一般,一片一片被他割碎,只余下一片狼藉。
而此时的陆韶钦,正在重症监护病房外,一脸阴沉地拦住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的顾星辞。
“她怎么样了?”
顾星辞本不想理他,可是那男人却固执地站在他面前,执意要一个答案。
“病人需要做一个更详细的身体检查来确认病情。”顾星辞冷冷道:“如果你再拦在这里,那结果我就不能保证了。”
陆韶钦的身体一僵,随即悻悻地放开手。
“还有。”顾星辞拍了拍被抓住的地方,望向陆韶钦:“如果你离她远一点的话,我想她会比现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