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九黎是在拘留所冰冷的地上被冻醒的。
没有进食的胃部从离开陆家开始,就翻江倒海的抗议着疼到现在,连带着整个腹腔都开始抽搐。
抽到最后,让宴九黎连爬上床休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嫌犯7563,你的律师要求见你。”
路过的狱警敲了敲栅栏,示意宴九黎出来会面。
“是调查清楚了吗,我是清白的,可以出去了吗?”
宴九黎艰难地挪到栏杆处,双手抓住栏杆使尽全力撑起上半身,焦急地问询。
“不知道,赶快起来,我带你出去。”狱警冷漠地回答。
女人在希望中生出些许力气,用手扶着栏杆,忍着剧痛从地上站起来。
狱警打开门,用手铐将人犯铐住,带到了会客室。
“吕律师!”宴九黎激动地想要上前。
“犯人!坐下!你不可以直接与外人接触!”狱警扑过来,将宴九黎摁在椅子上。
宴九黎被压得一动也无法动弹,只能固执地一遍一遍地问询。
“吕律师,是不是找到凶手了,警察是不是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了?我很难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可以帮帮我,让我出去?”
“很抱歉陆夫人…”吕律师为难地看了宴九黎一眼。
“案件暂时没有实际性的进展,所有证据都对你不利。而且,陆先生也为警方提供了你的作案动机,甚至愿意作为证人指证你一大早就离开了房间。”
“不会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宴九黎大叫着摇头。
“犯人,注意情绪!”狱警出声提醒。
“放心,我会尽力帮你。”吕律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尽力安抚着女人的情绪。
将案件一点点分析给宴九黎听,又让她将案发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
等全部事情谈完,宴九黎的情绪才略略平静了一些。
“我不知道要在拘留所待几天,也不能和外界接触,麻烦您帮我联系我的朋友楚米伽,让她帮我照看一下弟弟。然后……”
宴九黎顿了一下,咬着下唇,艰难地开口:“告诉陆韶钦,我有了……”
她刚想把自己有了孩子,请求保外候审的事情说给吕律师,便见律师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宴九黎疼得脸色发白,总觉得无数双手在她的腹部疯狂揉捏。
她有些担心孩子的安全,原本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可是不说出来,她怕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她连最后的希望都会失去。
“那个……”吕律师实在是不忍心。
瞥见宴九黎难看的脸色,手中的文件抽出来,又塞回去。
“是什么?”宴九黎好奇地看过去。
吕律师一狠心,终于从背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到了她面前。
离婚协议书!
封面上的五个大字,映入宴九黎的眼帘。
“原来他想通了,终于要和我离婚了……”
女人没有和吕律师以为的那样崩溃大哭,而是平静地将文件拿了过来。
看也没看协议书上的内容,麻木而机械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抬笔,女人的名字一笔一画地落在协议书的末尾,字迹工整而清晰。
一直写到最后的一笔,那笔尖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一大滴眼泪,吧嗒一声,掉落在女人笔尖颤抖的地方。
“抱歉,弄脏了……”
女人拿袖子,想要将泪痕擦拭干净。
然而还没干透的墨水却在这滴泪水的晕染下,浑成一团,越擦越脏……
“对不起,我马上擦干净,很快的,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女人越擦越用力,越用力,纸面就越脏。
刺啦一声,脆弱的纸张再也承受不住女人的暴戾行为,直接从中间断开。
“坏了”女人抬起头,娇好的桃花眼里,一片茫然失措:“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没事。”吕律师伸手,想将离婚协议书抽走。
可是宴九黎的袖口还在不停地擦拭着:“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吕律师觉得异常心痛,这个可怜的姑娘,恐怕在巨大的打击之下,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你相信我?”
宴九黎松开手,任由律师将文件抽走。
“对,我相信你。”律师道:“我回头和陆总说,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不,我不是不想签。”宴九黎茫然地摇着头,解释道。
“我会好好签的。只是,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它自己就掉了下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解释着,那空洞的眼眸中,一颗颗泪珠继续不停地滚落着。
她抬手,擦了一下眼角,随后将沾湿的手指递到律师面前:“你看,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不停地要流出来。”
她疑惑地皱着眉头,双手又开始在脸上拼命地擦拭着:“他这么不听话,就这样一直流一直流的……”
“它为什么要自己流出来!”她崩溃地坐倒在地上,双手狠狠砸向地面,一片血肉模糊。
“不就是离婚吗?离啊!我同意!”
她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即使流着血,却还不断地继续将双手向地面狠狠地砸去。
“宴九黎,你有什么舍不得的!你有什么可难受的!”
“别这样,陆夫人,你冷静点。”吕律师和狱警一同上前,企图阻止女人的自残行为。
“陆夫人?哈哈。”她歪着头,眼泪还在不停地滴落着,嘴角却勾起一个醉人的弧度:“哪来的什么陆夫人?真是好笑。”
“陆…宴小姐,你别这样。”吕律师皱眉,想要将人扶起来。
“你和陆总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不,没有误会。”宴九黎摇摇头:“他只是,一直都讨厌我罢了。
“我已经决定放手了,真的。”
她反手抓住吕律师的手,语气真诚道:“我已经决定了离婚,要放他自由了。我以为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我觉得我能轻易办到的……”
“可是原来我做不到!我的心好痛!”
宴九黎慢慢蹲下身去,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心口:“我控制不了让他不痛,甚至它比我坏掉的胃还要痛!”
“我控制不住,我不想的!我只是…”
太爱他了!
最后三个字,她没办法说出口。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女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宴小姐,宴小姐!”吕律师低头一看,女人下身的监狱服上,一片刺目的血迹正在慢慢扩散。
“怎么回事?犯人怀孕了?”狱警皱眉。
“我也不知道,先抢救,我去通知家属!”
吕律师一边将人交给狱警,一边拿出电话。
只是,拨号的瞬间,他愣住了。
该拨给谁呢?
陆韶钦?宴家人?还是……
可是他们,真的会关心这个有可能入狱的女孩的死活吗?
在他犹豫的时候,一个电话拨了进来。
“喂,离婚协议书,那个女人签了吗?”陆韶钦冰冷而低沉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