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时辰,空旷山林里多了一丝烟火气。
寥寥青烟盘绕积雪的杨林树冠,在苍白的画面中添了一笔淡淡的灰。
群鸟盘枝,似是受到下方阵阵肉香袭扰,叽叽喳喳,上蹿下跳,抖动树上碎雪,就是不肯离开。
溪水潺潺,自西而来,水面清澈,鱼虾可见,如透光的丝绸一般柔和又透着股灵动。
轻轻的水生混着头顶鸟雀的争吵,让经历一场生死的人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一双如笋白般脆嫩的脚丫子透在溪水中,像顽皮的孩子一般拨打着水花,无趣又慵懒。
俊秀姑娘在溪边拖着香腮,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小脚,不知思量着什么,怔怔出神,直至鬓角发丝垂到眼帘,方才上扬吹了一口气。这才回神来,想起了后面烧火的小男人。
这姑娘原先喜欢大英雄,要那种勇武俊朗,器宇轩昂的那种大英雄。
可现在看了长得漂亮的男人,姑娘内心有些松动,就算是不喜欢,但也讨厌不起来。
当然,只是论相貌。
若论品性,掐死这厮的心都有。
想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肉香,那滋味儿非同一般,只是一闻,口水都流出来了。
不过烤鱼,怎来如此奇香?
“喂,你烤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专注厨艺的小男人一招手:“过来吃了。”
李舒望一个后翻,潇洒地跳到火堆前,抖抖脚丫子上的水,弯下身子狠狠地吸了一口香气。
之间几条朴素的小鱼落在这小男人手中一番折腾,居然呈现出一层金灿灿的焦皮,上面滋滋地冒着油花,也不知上面洒了什么东西,热气之中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香味,叫人食指大动。
“喏。”
白宋认真地给了李舒望一条品相最好的烤鱼。
李舒望接过来,见这人不并不理会自己的疑惑,也就自顾自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肚,李舒望眸子闪出一道异光,小嘴一抖,连咽了几口口水,二话不说认真开吃。
一条鱼不过半分钟,被李家小姐给吃得精光,连鱼头都嚼碎了吃下,只剩一根儿光秃秃的脊骨。
然后不待白宋给她,自己有抓起一条插在火堆边上的准备要吃。
“别急,又没人跟你抢……”白宋见这女人的眼睛冒火,看着一条鱼跟见了裸奔的男人一样,有些好笑。慢吞吞地拿出料粉,往上面一撒,“等一分钟再吃,才香。”
“这什么啊?好香的味道。”
“吃烧烤,当然少不了孜然啊!”
“孜然?”
“就是一种香料,专门用在烧烤上。”
“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甭管哪儿来的,你尽管吃就是。”
说这,白宋又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鱼上面。
李舒望瞪着眼睛,很是好奇:“这又是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盐你都尝不出来?”
“盐!”李舒望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要不你尝尝?”
白宋把自己蘸着盐粒的手指送到了李舒望嘴边。
李舒望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脸上难得多了一抹红晕。
却见白宋目光干净,没有异心,若自己表现过于忸怩,反而失了姿态。
李舒望红晕渐浓,却也鼓着劲儿,伸出小小的舌头,轻轻在白宋指尖一点。
细密的咸味触碰神经,所有的羞涩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有难以置信。
这是盐的味道!
却是纯粹的盐的味道!
但盐怎么可能只有盐的味道?
李舒望震惊地看着白宋,不等她开口问,白宋便已开口解释:“我知道你要问这盐为何没有涩味?你们产的盐那叫粗盐,里面各种杂质,味道当然涩口了。我这是细盐,也可以称作精盐,是经过提纯的,去除了杂志,去除了异味,对身体更健康,也更好吃。”
李舒望似懂非懂,看看手里的鱼,又看看白宋,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稍作停顿,李舒望张了张嘴,又被白宋打断。
“别问我怎么做到的,我没那么大的志向,不想去改变世界,我只想自己享受自己身边的太平。”
李舒望没有再说,默默地吃了起来。
一共抓了五条鱼,李舒望一人吃了四条,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在一边小声嘀咕:“一个大男人,不思精忠报国,也不去治病救人,反倒喜欢研究厨艺,真是个怪胎。”
“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听没听过会做饭的男人最帅这句话?”
“谁说的?我才没听过!本姑娘只听过君子远庖厨!”
“我说的!怎么滴?刚吃了我的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
“哼!”李舒望小嘴一撅,露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倒也可爱,“你……你瞪着我干嘛?我说得不对吗?”
白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化作一声无力地叹息:“哎!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得再多,你们也是不会懂的!”
说着,白宋心底的寂寞和孤独涌上心头,俊秀的脸添了一份落寞几分忧愁。
落在李舒望的眼中是那么的新鲜。
她何曾见过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深闺小姐常挂在脸上的那一抹淡淡的哀思。
李舒望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想女子,或者说这个男人的心里住着一位姑娘,从未想过男人也会多愁善感。
原以为自己不会对这样的男子有任何好感,但突然见对方脸上有了几分哀思,自己的心里也莫名地跟着一紧,竟然感觉到一丝丝心痛。
“你……你怎么了?我……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其实……其实你烤的鱼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的。”
白宋摆摆手:“谁跟你计较鱼好不好吃?算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不会有知音。”
李舒望不理解白宋此刻的状态,但隐隐觉得是自己碰到了别人的伤口,心中藏着一丝歉意,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如何接话,索性逃到一边,望着火堆青烟飘散的方向,讨好似的插了一句:
“也不知巡逻队什么时候能看到?”
淡淡的询问后,李舒望又退到了溪边,抖抖脚丫子,穿上鞋,嘀嘀咕咕抱怨小男人真小气。
在这小清新的情调之中,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李舒望偏头往溪水中一看,就见清澈的溪水中忽然多了一抹鲜红!
一股血腥气从上游飘了过来。
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正随着溪流飘下。
李舒望瞬间紧张,叫了一声:“不好,有一具尸体!”
白宋的神经也立刻被绷紧,冲到溪边,也是头皮一麻:“快,拉上来看看!”
李舒望眉头紧皱,随着尸体越来越近,她已经确认出这尸体身上的穿着乃是巡逻队的士兵。
“巡逻队的人,巡逻队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死了?”
李舒望紧张说着,和白宋一起将人拖到岸边观察。
血是新鲜的,尸体都没有发白,死了应该不过一个时辰。
再看伤口,喉咙处有明显的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这是狼咬过的痕迹!
难道是那些突厥人……
想到这里,白宋后背都凉了,再看上流溪水,越来越多的血红缓缓流下。
由此可见,死在上流的人可不止一个。
白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回身,踢掉了火堆,用沙土掩盖,然后沉声道:“赶紧走,不能等巡逻队,我们的烟可能引不来巡逻队,反倒会引来突厥人。”
白宋话音刚落,上流某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狼嚎。
紧接着,似乎整片山林的狼群都被感召了一般,无数狼嚎响彻天地,将白宋两人围在了中间。
溪边的马儿也感受到了威胁,不安地嘶鸣起来。
“小黑,镇定!镇定!”
李舒望赶紧拉住缰绳,拍着马儿的脸颊小声安慰。
“上马!”李舒望紧接着招呼一声,知道不是由于的时候。
白宋也不多说,上马之后紧抱柳腰,可现在已无半点儿多余的念想,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驾!驾!”
李舒望竭力控制着马儿在林地中疾驰。
四面无数响动,狼群是越发靠近了。
“怎么可能?那些突厥人怎么可能追上来?”李舒望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问话。
“别想那么多,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嗖!
左侧传来破空之声,一支箭飞快地拦在马儿的前进路线上!
“小黑!”
李舒望一声惊呼,猛甩缰绳。
小黑一声长啸,前蹄上扬,正匹马近乎直立着跳起来,一支箭从马儿前蹄方向划过,好在是没有命中。
但马蹄落下,小黑似乎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前蹄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但这马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又从小跟随李舒望,意志力惊人,硬生生又站了起来,继续往前狂奔。
“小黑好样的!”
李舒望惊喜交加,泪珠子在打转,不忘拍拍马儿。
身后,白宋惊呼一声:“是那个女突厥!”
李舒望再往左一看,就见林地之中一个女人正匍匐在一匹体型夸张的狼王身上紧追不放!
这狼王的速度丝毫不比汗血宝马慢,在林地之中穿行比马儿更加敏捷,对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像两人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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