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考取功名?”白宋险些咬了舌头。
“正是!”柴县令一本正经,“要做寒门之首,便是要为天下寒士走出一条坦途。科考是当今皇上为天下寒士开出的一道门,你要走进去,向世人证明,证明此路一片光明,给天下寒士信心。”
“第一,我没答应你做什么寒门之首。第二,我也没能力做寒门之首。第三,科举制无需我来证明,天下走过此路的寒门何其多?为何要我?柴大人,听说您曾是殿试三甲。您都走过了一遍了,为何还要我去?”
“当年本官畏惧士族之力,没有去争,虽位三甲之列,却只得偏地县令一职。纵观往年科举,无一人靠科举之路受朝廷重用。眼下寒士虽还保有热情,但若再有几年有才之人遭受冷遇,便不会再有人愿意走上科举。”
“可笑,既然你都知道了,何须我再去重复,考上又如何,还不是一样!”
“你不同,你会争!你能争得该有的一切。”
“这话就说错了,我不会去争,也不想去争。科举?没兴趣,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所求的,不过是守一方土,养一家人,衣食无忧,儿孙满堂,仅此而已。”
“这可由不得你,你若不答应本官去参加科举,本官便不会帮你脱罪。”
“柴大人,也学会威胁人了?”
柴管冷着脸:“本官一切是为了天下寒士,也是为了你。你所求一切,若不能掌权,即便郑家没了,还会有别的张家、李家、王家出现。你这样的寒门,想偏安一隅?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那便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你小子怎如此油盐不进。你就不怕被治个死罪?”
“柴大人,你真当我是个什么都不管的莽汉?烧林家纸厂跟我没关系,打林家公子,那也是出于自保。此事即便牵涉林家,那林家家主也不会为难我,甚至还会为我求情。”
“你在酒楼之上亲口承认就是自己放的火,还说自己没关系?”
“酒后胡言,岂能当真?即便现在当着大人的面承认,到了公堂上我不认,你们也不能把我怎样。全县百姓都知道,放火的是一个用剑的武林高手,我这样的市井小民怎么可能跟武林高手扯上关系?”
“你!但你打了林家公子……”
“我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打得过七八个纨绔子弟?显然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至于林有为从楼上摔下去,我估计是他为了加重我的罪名,故意而为。柴大人,此事您可要好好查查。顺道再说一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林家,我跟林家矛盾越深,郑家就不会再针对林家。我这是在帮林家,林家怎么会真正怪罪呢?”
“你小子好深的算计!打人之前就想好的一切?”
“大人谬赞了。既得大人赏识,自然要有些过人的本事,如若不然,岂非是打了大人的脸。”
柴管眉头紧皱,不想自己好意的安排,被这小子无情拒绝。
好好一个文人,怎会没有些征高之心?
柴管有些恼了,一甩衣袖:“你就再此好好面壁吧!”
说罢,一人出了审讯室,将白宋独自关在了里面。
见柴大人出来,梁师爷赶忙上前追问:“大人,谈得怎样了?”
柴管拧眉摇头:“简直是油盐不进!本官就想不明白,有本官为他铺路,只需稍作努力,日后便能扶摇直上。如如此优厚条件,他居然不屑一顾。”
“什么?大人如此直白地要保他,他也不为所动?”
“哼!守一方土,养一家人,衣食无忧,儿孙满堂,这便是他心中所求。不思进取,无药可救!”
“我就说了大人高看了此子,如此也好,咱们就秉公处理,省得麻烦。”
两人一言一语,交谈到了牢房外面。
这时,去林府打探口风的衙役返回,小声对柴县令说:“大人,林老爷说林家不欲追究此事,可小以惩戒。”
梁师爷听了便觉得不妥,惊道:“小以惩戒?你是不是搞错了?打了林家的人,少了林家的纸厂,只是小以惩戒?”
“林老爷说,林家纸厂的火不是那人做的,而林家公子被打,更是双方互殴。若是重判了那人,怕是要引来非议,此乃非常时期,林家不想再生事端。”
柴管叹了一声:“哎,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事事皆被其说中了,却是一颗不争之心。”
“大人,你在说什么?”
“哎,打他十个板子,就放了吧。”
“大人,您是还要捧他呢!”
“此刻不争,不代表以后不争,他不争,这世道必当逼着他去争。”
……
白宋被打了十个板子,然后被放了。
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做了个样子。
事情很快就被胡秃子的一群人知道,事情又传到了别的混混耳中。
曾经的林家赘婿,全县的笑柄。
如今打郑林两家少爷,烧了林家纸厂,两次入狱都风光出来。
离了林家,不再被人耻笑,反而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至少在邙县周围的混混口中,俨然成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第二天,白宋再去三缘酒家,依旧豪气地请了三桌。
不仅是胡秃子,还有胡秃子介绍来了四面混子。
道上混,讲究的就是个名声。
白宋现在这名气,邙县无人能比。
别看白宋柔柔弱弱,在一众莽汉中间坐着,无一人敢当他是个小人物。
酒桌上,白宋表明来意,是林家容不下他,往后就要在邙县里混饭吃。
大家都是邙县道上混久的,今日喝酒就是打个招呼。
意思就是递上投名状,谁要是有意见,就站出来说话。
白宋没说自己要收拢这些人,眼下时候未到,一口吃不下这么多人。
现在要做的是先稳定自己这边的人心,自己这边混得好了,邙县各边的混混自然会眼红,到时候不用说就会投靠过来。
酒桌上,各方混混没有意见。
只是觉得一个书生来道上混显得有些怪怪的。
酒喝到一半,楼下来了几人。
白宋一瞧。
呵,都是老朋友。
那不正是才被打过的几家公子哥吗?
林有为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剩下的几个公子哥出来相聚。
白宋立马站了起来:“嘿!那边几个!”
几个公子哥听到白宋的声音,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转身就要走。
有几人溜得快,下楼狂奔,剩下一个不知谁家的公子被白宋揪住了后领子,当即把那小子给吓哭了。
“白大哥,白大哥饶命……让我走吧。”
白宋乐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白大哥,我不知道您在这儿,要知道您在,小弟怎么也不敢来打扰的。”
“哎哟,瞧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隔夜的仇?”
“是是是……”
“这样吧,喝一口酒,就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好不好,以后咱们就是朋友。”
“好!”小公子点头如捣蒜,端起酒杯一口就干了,然后讪笑着问,“白大哥,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走可以!但今儿撞见了,到底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呢?”
“我请,我请!”
白宋满意地笑着,终于松了手。
那小公子连滚带爬下楼结账,然后投也不敢回地跑了。
二十来个人头看着这一幕,头一次瞧见那些不可一世的公子哥被吓得屁滚尿流,简直难以置信。
好久才传来一阵哄笑声。
今日的酒喝得爽快,胡秃子头一次感觉跟白宋混涨了脸面。
接下来一群人喝到了二更天,一个个才醉气熏天地离开酒楼。
在三缘酒家门口,一群人被另一群人给拦住了。
“什么人?敢拦白少爷的路?是不是不想活了!”胡秃子醉醺醺地喊了一声。
周围的混混也歪七扭八地嚷嚷起来。
一个个气势汹汹,不管对面是谁,都把白宋护在了身后。
只听来的人群中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白少爷?呵!寒门贱民,离了林家反倒涨了本事!一群杂碎,还不赶紧滚!”
“你……你说谁杂碎!你T娘的再说一遍试试!也不出打听打听,咱胡秃子是名号。”
“喂,老大,那是……那是林二爷!”
“林二爷,哪个林二爷?老子才不管……”
话没说完,胡秃子忽地打了个酒嗝:“咯……林二爷……林!”
胡秃子清醒了,老老实实地缩到了后面。
这林二爷林刚正可不是一般公子哥能比的,这可是邙县真正的大人物。
知晓的对方身份,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混混们都泄气了,不动神色往后退,不知不觉便到了白宋背后。
谁都知道,白少爷烧了人家纸厂,林二爷是上门算账来了。
“这白少爷不会连林二爷也敢打吧?”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显得有些紧张。
“白宋,你真有种,我林刚正的纸厂你也敢烧?真是不要命了!”
林刚正怒目等着白宋。
而在林刚正身后,鬼鬼祟祟一脸冷笑的小子不就是先前放走的小公子吗?
是林刚正的崽?
“爹,他还逼我给这群混混结了酒钱。”
“白宋,今日看你还怎么活着离开。”
说完,林刚正身后带着的十几个家丁上前两步,一个一个都亮出长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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