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
抑或为他所用？
凌默之前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奇异般静了下来，低下头细细的思索。
现在的他确实如冷霄所说，无权势无钱财无人脉以及没有一批属于他的忠心耿耿属下，别说忠心耿耿的属下，就是不背叛不将他行踪透露出去的属下亦没有。
前者现在的他暂时没有能力得到，但是后者，他得试一试！
心里有了决定，凌默抬头看向乌木圈椅上气定神闲的冷霄，眼神果敢坚毅：“我要他们为我所用，如有不能，加以剔除。”
冷霄挺拔背脊微微后靠，倚在乌木椅背上，似湖水般深邃眼眸华光明灭，看不真切，浑身气度更深沉。
稍许，漫不经心的问：“如何为你所用？”
凌默怔然，这个他不知，就连遥爷爷也不知。
其实他们在马车车厢里已经讨论过，除掉这些探子容易，但是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得罪皇后太子一派；
可要让这群人成为他的人，却是万分艰难，甚至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如同车厢里时探讨过的，威逼、利诱、色诱，目前的他都没有这个实力，而如何能让三十八名侍卫，转投到他麾下为他所用？
“我、我不知。”垂眸敛目，凌默羞愧的低声道。
“你身为皇家子弟，知晓熬鹰吧？”
凌默不知道话题为何突然转到这上面，不过还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京城有银钱的人家逗鸟，富贵人家以及皇室子弟热爱玩鹰，因为苍鹰生性警觉，善于飞翔和隐藏，难得的是它们的眼睛异常敏锐，一旦被驯化，能有大用，所以造就了一大批人士捕鹰熬鹰挣银子。
熬鹰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苍鹰。
苍鹰习性凶猛、天性桀骜，一旦捉到后不让睡觉，一连几天、甚至十几天，直到苍鹰的野性被消磨殆尽。
接着精心喂养、细心关照，为鹰做皮绊、制眼罩，每天放飞、进行调驯，让它们依赖主子，成为猎鹰，为主家办事。
想到这儿，凌默的脑中有个想法逐渐清晰，黑白分明的双眼亮了起来。
“熬吧，十天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三个月，这庄子上的农活层出不穷几无歇息，届时，见不到希望转投于你的留下，那些不开眼的悄无声息剔除掉即可。”
“威逼利诱往往只能获得一时的忠诚，不能长久，这样的忠诚太不牢靠，也无法放心。
你缺人，而他们又是难得的办事好手，有了这批人，加以训练，今后你做事不再畏手畏脚，也不会束手无策。
听话忠诚，留下；反之，除去。”
凌默心里一惊。
短短几句话内，冷霄不仅仅将方法告知了他，甚至一并连具体做法也明说了。
眼前这个周身阴森冷漠的男子，对谁都是疏离的冰冷，初见时，他看他对姑姑冷的厉害，认为他对姑姑不好。
可这几顿饭吃下来，他发现对谁都冷冰冰的男子，会对着姑姑眸带笑意，会给她夹菜添茶水，脸色虽一如既往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动作却比任何人都轻柔及小心翼翼。
他见过太多笑容晏晏口中奉承之人，也见过许多口蜜腹剑之人，可是，像冷霄这样只做不说的人，却是极少数。
原本他以为，轻柔又小翼的人，必定也是内心柔软的人吧，毕竟冷家也算世代正直忠烈，骨子里的良善是磨灭不掉的。
可此时此刻的一番话，他方知，眼前清冷无绪的冷霄，有手段、有谋略但绝不良善！
心狠、手段凌厉，却精准而有效！
“你是不是感到我玷污了冷家数代的清誉名声？”
低沉的声音传来，凌默诧异的抬头去看，却见厚实书桌后的男子神色淡然无波无绪，看不出分毫真实情绪。
冷父主张更改赋税触及权贵利益，被众多官员联合针对后在狱中自裁方才保全妻儿，这件事并不是秘闻，朝中大臣和宫里众人皆知。
温太师是他的教导夫子，他当然知晓的一清二楚。
“并不，我觉得清誉和名声是最无用的东西，能力和本事才是最实在有用的！”凌默知晓他这一番话是大逆不道的，是违背祖宗礼法的，但他无所谓，在冷霄面前、在姑姑面前，他可以畅所欲言，也能表现出最真实的他。
他们对他不藏着掖着，尽心尽力的教导他、辅助他，他也该付出同等甚至更加多的信任！
清誉？名声？
换做以前的他，或许认为这两样很重要，如今的他只觉得活着和让身边在乎的人活着，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清誉名声是什么，都不重要！
想到这，又接着道：“其实我如今的境况你是最清楚的，上无亲生母后庇佑、下无钱财，父皇不重视、兄弟之间如同死敌；
我原本一直想做一个贤王，辅助兄长、匡扶社稷、福济百姓，落得下场你也看到了，可笑的是我却连丁点还手能力都没有！
而这才是刚刚开始，我现在不争、不抢，他日祸及自身依然如同此时，无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力。
这样的我，又怎会认为你是否玷污了冷家数代的清誉名声？我自己尚且都不在乎这些无用的虚名了。”
冷霄至进书房后一直淡淡的眸光，终于转而深沉了一些。
很好，和他属于同类人。
他可不想最后养出一个一边索取一边嫌弃他不清正廉洁的圣上来。
“权势、人脉不是首要，待你有了足够多的钱财，自然能有相匹配的人脉，届时，权力、势力交杂，是你挑选别人，而不是被人挑选。”
凌默内心沸腾澎湃。
冷霄三言两语描绘出的画面，冲击力太大，他要快点实现那一天！
原本想直接问他该怎么做？转念一想，强者是不想和弱者结成同盟的，他必须得自己动脑子思考如何做。
冷霄自身已经很强，根本不需要没有任何能力和助力的他，若是他还一而再的烦扰，他相信冷霄会毫无犹豫的抛下他！
毕竟在冷霄那儿，唯有一人入心，无论强弱、无论能力本事，皆不会指责挑剔和抛下。
而他，得有自知之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