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逃出了萧城的夏云踪带着骆漪避开大道,钻进树林,专挑崎岖小路而行。原本骆漪以为这只是单纯的为了躲避追兵,然而随之越走越远,所行的方向却是越来越偏离麟州……
“你这是要去哪?”
虽是无比信任,但骆漪仍是忍不住的追问了一句。
“自然是去京都旭阳啦!”
“可我们现在所走的方向是朝着华州而去呀。”
“这就对了。”
“啊?”
夏云踪的回答让骆漪越发的糊涂,然而还没等他问出为什么?夏云踪便已经开口解释了起来。
“刚刚那小子虽是不足,但还是有些谋略的,若按正常的路线回返麟州,必遭埋伏,因此我们只能另选道路。”
说道这里,夏云踪抬手一指远处的山峰,放慢脚步,歇了几口气,这才接着说道:
“前方此山名曰榻阳,山中有一岗人唤鹰巢岗,此路偏僻难行又靠近广宁州,云踪想那小子必然不会注意,更难以设伏,即便派兵寻迹而来也很难赶上,可我们呢,只要翻过山岗下去便是临江河畔,顺着临江边逆流而上便可到达寝梦关,那里有一条走私盐矿的小路,你我二人如今没有拖累,便可从此处进入麟州。”
夏云踪所选的路线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作为常在北域领兵的骆漪自然也明白,只要他二人过了鹰巢岗进入临江河畔,狭窄湿滑,极易坠河的道路对于大批追兵来说简直是无法前行的死路。
“可是……”
“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夏云踪的考量自是没有问题,可骆漪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忧虑的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大雪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没,没有,只是这大雪天的不管是入山还是沿江都需小心才是。”
“哈,放心,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虽是打了包票,但夏云踪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咬破手指,在袖口上快速的写下两行字,然后将其撕下卷成条,再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只木头雕成的鸽子,将其塞入鸽腹之中。
“这是?”
“你忘了,咱们来萧城之前不是还特意去一了一趟天水涧,这是临走时,那人送我的,现在拿它当个保障吧。”
说话间,夏云踪按动那木鸟身上的机关,那小东西随即便自个扑翅起来,不一会便飞向了天空……
“走吧,这回就真的万无一失了!”
“嗯。”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他们身后远处的山林里,一片寒鸦惊起,想来是那瑜璋带着追兵已经找到了他们踪迹,二人不敢再作停留,朝着榻阳山狂奔而去。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行至午后,一路狂奔的夏云踪与骆漪,进入了榻阳山中,离鹰巢岗越来越近,照这个速度下去,他们身后的追兵显然已经没有了希望,因而二人稍稍放缓了步伐……
“小漪,你瞧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鹰巢岗的碑刻了!”
夏云踪口中所说的碑刻,乃是榻阳山顶的一块巨山,也不知是何人在何时提了“鹰巢”二字,即便是在这风雪之中朱红色笔迹仍是极其清晰。
“呼,是啊,过了那里咱们就算安全了。”
与那瑜璋的一战,让骆漪带了些伤,虽是服了丹药,可一路的疾奔也让这位女将略感疲倦,抬头看向前方之时,眼皮却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一开始骆漪还以为是自己没有休息好或者太过劳累,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鹰巢岗时,这种感觉越发强烈,直至骆漪眼中的景象都开始变的扭曲……
“不对,这不是疲倦,而是浓烈的杀气,什么人?出来!”
终于感觉到异样的骆漪,上前一步护住夏云踪的同时,已然将手中的链刀甩了出去,然而还没等刀锋飞至极限,却好似卡在了什么东西上,静止的横停在空中,随即风雪越发的肆虐,在这其中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而随着面目的逐渐清晰,夏云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寄云,怎会是你!”
按瑜璋之言,萧勉与萧寄云二人在前日就已经领兵动身,据此推测,他们二人应该快到寝梦关附近了,如今突然在此现身显然大大的出乎夏云踪的预料。
“吱!”
又聋又哑的萧寄云无法跟夏云踪解释什么,也不想多说废话,只见夹住刀刃的手指一弹,骆漪的链刀便飞了回去,随即这位逼命的杀神甚是冷傲的负手一甩,在他身后的雪地上便出现了一条极深的划痕。夏云踪一看便明白了,这是对方给他们的机会,更是萧寄云绝不恃强凌弱的态度,只要跨过这了这条线便是再无阻拦的生路!
“小漪,萧将军要试试咱们的本事,看到他身后的那条划痕了吗?这便叫生死一线!”
“他……说话算数吗?”
萧寄云虽听不见声音,但看着二人询问般的眼神,便也猜到了大概,随即挥手一指那划痕,再有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示保证。
“他说话算数吗?”
骆漪又慎重的问了一遍,夏云踪随即回头看了看身后,他明白那瑜璋并不是蠢人,只要找到踪迹,很快便会知道他们的路线,若是现在掉头,很有可能便会撞个正着,与其如此倒不如拼一把,毕竟萧家二将的格调与信誉在中土也是受人推崇的。
“哈,人家胸口拍的那么用力,我们若是不信,岂非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到了这个时候夏云踪还有心思说笑,骆漪顿感轻松了不少,莞尔一笑之间,提刀便上!而她身后的夏云踪也随即紧跟其后。
“马踏飞燕!”
首先出招的骆漪来到萧寄云跟前,链刀一推直攻对方面门,后者轻轻抬头一仰,只见刀刃在鼻尖前向上滑过。骆漪见机翻身而起,链刀被其一扯逆势反走,对方若是躲避,那她便可跃过其身,穿过划痕,先一步过关。骆漪的这一招不可谓不精,然而萧寄云的身手则更胜一筹,眼看着链刀刀锋再度滑过面门,眼看着骆漪已经快要越过头顶,萧寄云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刀刃后面连着的铁链,向后一扯,骆漪整个人便被揪了回来,摔在了萧寄云面前。后面跟上的夏云踪见状,手袖一卷暗自将风雪纳入其中,趁着对方望向他之间,一招“袖藏雄兵出”既是杀招,亦是虚晃之计,收手之时,挥手抓起骆漪便要一同侧身穿过萧寄云。
然而谋士终究还是谋士,虽然会些武功,但根基与萧寄云这类悍将相比终究还是差了许多。只见对方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聚起内息一喝,袖藏雄兵便成了袖中烂泥,即便是散开雪雾遮住了萧寄云的眼睛,但对于他这样的一个残缺之人,又何曾依赖过自己的双眼,随即感应到气流急窜的萧寄云一抬手便抓住了夏云踪的脑袋,将其整个的提了起来。
“啊!”
一时间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快被对方捏爆了的夏云踪,惨叫一声忍着疼痛将骆漪丢了出去。这一下本可让后者窜出划痕之外,然而作为保护他的将军,骆漪却不允许自己这样离开!在空中翻了一个身的她,再度回到萧寄云面前,一脚踢在对方手腕之上,那抓着夏云踪的手顿时便松开了。
“快走!”
骆漪催促着对方,可还没等夏云踪反应过来,萧寄云一脚便将其踢了回去。
“噗!”
这一脚力道极足,踢在夏云踪脸上,后者落在地上,顿时便觉得脑袋蒸馒头,渗水又冒烟不说,眼前血色山河,两耳闷鼓咆哮,心口七上八下,好似胸中摆起灵堂,吹拉弹唱只等夏公入棺盖板。
“夏大哥!”
骆漪的声音在夏云踪听来好似彼岸回应,他强忍着面前世间颠倒,肺腑颠倒世间,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没走两步却又摔了下去!
“夏大哥?”
见到夏云踪这番模样,骆漪心乱如麻,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之间,起身再战萧寄云!
“一马当先!”
话音落,烈马再现,一头便撞在对方怀里,后者仍是不躲不闪,不避不让,聚起内息一震,烈马烟消云散,唯将链刀逼命,萧寄云再次抓住刀身,用力一扯,揪过骆漪,拳腿交加,便要一顿猛锤,骆漪见状,连忙松开链刀,与其空手过招,一连十多个回合下来,萧寄云纹丝不动,毫发无损,而骆漪则是十招被打中七下,这般劣势,即便是与二十四杀神中最强的雷吟交手,骆漪也未曾败得如此彻底!一时间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脑海中,返身跳出战圈的骆漪,看了看只剩下半条命的夏云踪,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忍了一生的眼泪终是留了出来!
“夏大哥,能听到吗?你先振作一下,小漪一定会送你离开!”
“啊……”
看着夏云踪艰难的挣扎着,骆漪拭去泪水,再度朝着对方冲去,但以她那身手即便再上一百次也绝不会是萧寄云的对手,很快再度落败的她带着一身的伤再度被对方击退了回来,但即便如此,她只少夺回了自己的武器。
“一招!最后一招,记得你的承诺!”
萧寄云虽是听不见,但看着对方那极为坚毅的神情,仍是指着后面的划痕,点了点头……
“踏牧藏兵,嫣笑英雄。”
这是骆漪从未用过之招,“踏牧藏兵”更是夏云踪的贺号,是怎样的心思让她一直留着这样的招式,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要在此时此刻全力施展……
一时之间,转动刀刃在风雪卷起黄沙掩住骆漪身形,无数军马随即飞奔而出,浩浩荡荡直奔萧寄云而来,后者见状两脚不动,仅靠双手便将涌来骏骑一一击破,在萧寄云看来这等招术除了有些气势之外,似乎毫无意义,他靠着自身的反应机械式的还击,等待着对方力竭而尽,然而就在此时,再一匹骏马奔来,萧寄云一抬手,击溃之间,突然一丝刺痛传来。他猛的惊了一下,抬眼看去只见藏在其中的一点寒光已经缩了回去,而他的手上已然鲜血直流。萧寄云立刻明白这招的含义,聚集全身内息,双拳一击,顿时黄沙散尽,正好中招的骆漪顿时觉得五脏撕裂,鲜血止不住的从口中涌出,被打的飞了起来的她,此刻无暇自顾,还没等身体落地,只见骆漪再度甩出链刀,这一回她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锁住对方的双手。
“吱!”
全力一击的萧寄云忍不住的喊了一声,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但由于刚刚的一击力道过猛,双手一时收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整条链刀拴在了自己手上,而与此同时摔倒在地的骆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夏云踪的身体朝着这条划痕甩去!
“啊啊啊啊啊!”
萧寄云见状不由自主的大声嘶喊了起来,其实他大不必如此,骆漪捆着的只是他的双手,他还有双腿,他完全可以冲过去拦住对方,然而出于自尊,萧寄云不能允许自己面对如此差劲的对手还要用腿。眼看着夏云踪越来越近,眼看着他即将穿过自己,萧寄云爆发出了所有力量,就在夏云踪即将滑过的生死线的瞬间,萧寄云挣开了铁链,用力一推,碎裂的铁链打在了夏云踪的身上,飞出刀刃将其插在山石之上,此时此刻,夏云踪离那划痕仅有三寸,这是夏云踪跨不过的彼岸,更是萧寄云为对方刻下的绝痕!
“不!住手!住手啊!”
看着俩人已经没了战力,萧寄云掌上内息凝聚,准备先送最近夏云踪上路,骆漪大声的嘶吼好似一首挽歌,除了凄凉毫无意义!萧寄云随即一挥,掌力疾驰而过,眼看着就要了结夏云踪的性命,然而就在此时一柄黑剑从天而落挡在夏云踪面前,将萧寄云的掌力彻底化消!
“终于来了吗?”
狼狈的夏云踪松了口气,靠在大石上迎着风雪稍作休息。而另一边萧寄云抬头看去只见大石之上站着三人:居中者头戴木雕面具,身着灰衣,看着身形似近中年,而在他左右还有一黑一白两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