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洋洋洒洒的二十万大军,出时风光无限,回来却只剩七成不到,士气低落,让人沮丧,献王周禅虽然明面上没有多说什么,然而等众人退散,却是急召田悯忠觐见……
“悯忠啊,你是我周家的忠臣,其他人本王不信,可你的话,本王却从无质疑,你倒是跟本王好好说说,如此大军攻打一座只有五千余人的关隘,怎会输的如此惨重?”
比起趾高气扬的周璇玑,献王周禅对内的谦虚有礼,总能让田悯忠倍感亲切,谈吐之间毫无忌讳……
“王上,您也知道,下臣是不赞成在没有东帅魏烽烟的情况下,独自攻打纵云关的,尤其是在这个档口,更是不能轻易出战,可……公主就是不听呐。”
“唉,璇玑这孩子,实在是太过任性了……也罢,悯忠啊,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妨将其中利害好好的跟本王说说……”
“是!”
没了左右,四下无人,周禅也不在乎什么礼仪,只见他恭恭敬敬的将田悯忠扶到客座前坐下,而自己则盘腿于对方身前,如同一个孩子般倾听着对方的教诲……
“首先,纵云关之难远非只是地势上的阻碍,王挚虽是工匠出生,却能因地制宜,将所学发挥到极致,因此纵云关不可强攻,而且西帅慕容悬止已经向我等宣战,所率兵马不出半月便能入关,即便公主倾尽全力咬碎纵云关这块难啃的骨头,也必然是齿崩牙落,何能再战强敌。”
“唉,是啊,本王大意了,早知就不该将兵权交付与她……可现在……如之奈何?”
“等!如今之际,唯有以静制动!”
“可一旦慕容悬止兵到,我军岂非束手待擒,如何静的下去?”
听到这样的回答,周禅似乎不太满意,而田悯忠却认为对方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连忙又补充道:
“所谓的静,非是不动,而是不妄动,如今我军新败,相信消息已经传开,军心浮动,民意更是难测,尤其是那些并非真心实意拥护的士族,恐怕会有其他打算,因此王上需要及时的安抚,抛出更大的彩头,同时对于我军来说,最稀缺的乃是将才,纵云关之战,兵卒一触即溃,深追缘由还是无能人调教造成,王上何不趁着安抚士族之时从中寻求助力,以便增强实力,应对未来之战。”
“怎么?难道东方一叶还不够强?”
周禅一提到东方一叶,田悯忠似乎早有话要说,于是便趁着这个机会将藏在肚子里的给说了出来。
“据下臣观察,此人绝非真正的东方一叶!”
这话一出周禅眉头一紧,连忙问道:
“如果他不是东方一叶,那这人是……”
“不知,但就此人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武最多也就二十四杀神水平,而智谋更不及十二鬼谋,至于性格更与记载中的东方一叶大相径庭。”
“会不会是他故意隐瞒,毕竟天下大才都有些怪癖。或许这东方一叶也在试探我们也说不定呐。”
“下臣看……不像!”
看着田悯忠的判断甚为坚决,献王周禅沉思了一会,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略显敷衍的与对方说道:
“不管这东方一叶与徒弟是否是真,好歹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他们既然来助阵,本王恐怕也不好得太过深究吧……”
“王上所言差矣,想当时若非萧房、张栋庭等人不细究夏云踪由来,何来京城之乱?王上应当引以为戒,以防别有用心之辈呀。”
“那……此事便交给悯忠吧。”
“是!”
话都说到这一步,周禅心里也有了计较,没有什么再多请教的了,只见他费力的支撑着自己笨重的身体缓慢起身,而对面坐着的田悯忠作为臣子本该上前搀扶,可却没有一点动作,却依旧坐在客座之上,面露犹豫,献王周禅站定之后,瞧了瞧他,叹了口气,又微微躬下身子,好奇的问道:
“怎么?悯忠还有事要禀报?”
“是,有一言藏在下臣心中许久,只是怕惹得王上不痛快,所以一直未敢进言……”
“嗨,若说不快,这么多年来,在陈舟的眼皮底下那一日是舒畅的?这不?本王不也都熬过来了吗?说吧,没什么可忌讳的。”
田悯忠见献王今日心情不差,便也不再犹豫,低声说道:
“如今乃是用人之际,公子周北哲之才天下无匹,若主公能与其冰释前嫌,何愁大业不成?”
“唉!”
一提到周北哲三字,周禅便气不打一处来,霎时之间,挺直腰杆,转身欲要离开,田悯忠见状连忙起身追到其身边一把抓住周禅的袖子,跪倒在对方面前。
“王上,再怎么说,他也是您唯一的嫡子,北朝未来名副其实的储君呀!”
田悯忠这话说的真切,周禅看了看他,强压怒火,反问道:
“悯忠!你应该知道,若非这逆子一再要置本王于死地,本王又怎会与他断了父子之情?”
“王上,公子当年的作为,实则自保,更为保存周家,您不可当真啦?”
“不可当真?”
田悯忠这话把半百的周禅给气笑了,随即只见他神色激动的扯开衣领露出了脖颈,一条长长的旧痕便显现了出来。
“他三告本王谋反,陈舟一再查无实据,做戏到这一步也就罢了吧,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居然拔出侍卫的腰刀,砍杀自己的父亲,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这是做戏吗?这是要我狗命!”
“……王上不管当年情形如何,还望您看着骨肉血亲的份上,再给公子一次机会吧!”
说着田悯忠一边拽紧献王周禅的袖角,一边连连磕头,“嘣嘣”的闷响声,持续了许久,眼瞧着地板都磕裂了,田悯忠的额头更是血肉模糊。周禅看的心惊,自也明白。对方此举乃是死谏,一旦准其进言,便不达目绝不罢休,无可奈何只能赶忙蹲下将其搀扶起来……
“哎哟喂,悯忠呀,你这是何苦呢?本王答应你,答应你还不成吗?”
虽然献王周禅松了口,但田悯忠依旧没有罢休的意思随即说道:
“下臣记得当初跟着公子离开的管家常顺乃是您的亲随,他多年陪伴其身边,已然成了至亲,请王上休书一封给他,先行释出善意,让其劝导公子重归周家!”
“让本王给一个下人休书,你怎么想的?”
周禅觉得自己是老子,让忤逆儿子重新回来已然是开了天恩,居然还要让一个下人出面劝道甚是有碍脸面,一时间脸色又垮了下来,而田悯忠呢,倒也不废话,你不答应,我便接着继续磕!急的周禅只得哀求!
“行了,别磕了,悯忠啊,真不是本王不愿意写,而是这常顺实际上是璇玑的人,这孩子怕自己哥哥再犯浑,便派常顺暗中监视,将逆子的一举一动全数传回东域崂阳。所以若要写信给那下人也该是璇玑呀……”
要不是周禅将此事点破,田悯忠或许做梦也想不到看着急躁莽撞的周璇玑竟然还有这等心机,一时间倒是吃了一惊,但随即他又迅速的恢复常态,继续磕头,同时又说道:
“常顺即便再是公主派出去的,但终归还是献王府的人,您是家主,您的吩咐他不敢不听,还请您休书一封给他!”
“啧!”
田悯忠话都说到了这般地步,已经不容周禅推辞了,只见这位气急败坏的废帝,一咧嘴。一跺脚,咬牙切齿的说道:
“行!要本王写可以,但必须有个条件,这逆子要回归周家,必须也释出诚意,最起码他得给我把纵云关摆平了!”
“身为北朝长子,公子自该为周家尽心谋划,王上这要求不过分!还请您这就起笔!”
见田悯忠总算松了口,献王周禅将其扶下起,随后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摊开纸张,拿起毛笔,在满脸血渍的谋士监督下,缓缓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