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他就如闪电般出手。
黝黑男子见状,急忙大喝:“都愣着干什么?打啊!”一时间人群散开,玄衣男子就与那几个人打斗在了一起。
念君和纪广早就看不过眼,这会儿自然不能放过胖揍他们的机会,于是也欣欣然的加入到了战斗之中。
不过片刻,三人便将那几人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只能抱头鼠窜,连连哀声叫唤,其中当属那个自称黄三霸的伤得最重,玄衣男子直接就把他的两个胳膊弄脱臼了,打的鼻青脸肿,险些看不出人样来。
念君和纪广收手后,玄衣男子又挨个将那几人的下巴给卸了,淡淡说了句:“这功夫知道哎呦啦!早先不挺威风的嘛!既然你们不会讲人话那就先闭嘴好了,等会儿到府衙有你们说的时候。”
念君在一旁看到他这一系列操作不由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姐弟俩还真不赖!”
念君闻言并未否认,只是露出温柔笑容。纪广道:“大侠才真是武艺高强,即便没有我们帮忙,你一人也可以轻松摆平,如若大侠不出手,我们也定不会饶过这帮小人的。”
纪广的话,玄衣男子一句也没能听清,他这会儿一直望着念君神思出窍。
“这眉眼……好生相像。”像那个喜爱秋日,爱穿黄衣,面若杏花的温婉女子,那个他深深爱着,不顾家族,永远不愿放手的女子,那个已逝去多年,令他痛彻心扉的女子。
当念君注意到灼热视线与他对视之时,玄衣男子眼前仿若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形,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他们跨越世俗,跨越天道,跨越年轮,跨越过许多日日夜夜,一起在翻黄银杏树下饮过酒,一起在破庙里睡过觉,一起在山野溪流中捕过鱼,一起看过漫天星河,一起帮助过百姓,细数下来有千百个一起,却独独没有一起……共赴黄泉。
他曾想过也追随她而去,可他不能,他得活着,活着度过孤苦余生,因为她留给他一句话: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不怨不恨,不悔不憾,记得好好活着。
他喜好画画,所以那时便常常给她作画,画她眉眼,画她发丝,画她衣衫,可她却从未让他画过她的全身像,哪怕一张也没有,因为那女子说:“我不要你给我画人像,总感觉画完咱们就会分开。”
当时的他听后觉得非常好笑,还与她争辩:“哪儿的话?怎么会呢?”可那女子依旧很坚持,她说:“画上去的东西终究不能变活,画像都是用来怀念的,我不想你日后靠画来看我。”
现今这话应了验,只能时常想着脑海中那女子的模样,念着她的一颦一笑,一遍遍在画纸上临描她的人像,那些曾经鲜艳过的画面却早已不再鲜活,眷恋一人,也只剩下每日靠着她的画像来寄托爱意,只剩下思念的权利,等回头看时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竟过去了十多年。
没了她,自己虽在努力活着,不停对抗时间,忘记时间,可却始终没有灵魂。 念君一时有些奇怪,奇怪这个男子为何如此盯着她,他眼球黑圆,瞳孔定格,眸中似有复杂多样的情绪,她虽看不真切,但却隐约觉得那是种悲伤,想念与黯然。
起初男子的眼睛灰蒙蒙一片,如雾色般深浓,而后便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冲破浓雾散开,再然后又渐渐染上暮色,破碎而不堪。
念君这会儿又开始奇怪起自己,被一个陌生男子这么盯着瞧,她不仅没有躲开视线,也没有表现出反感,这太令人不可思议了,若放在平时,她怕是早走开了,再不就教训那人一下,可现今她什么都没有做,反倒任人家盯着瞧。
而且她好像……一点也不讨厌此人,他的眼神并不猥琐恶心,她能看的到,他还是一个富有正义,敢于担风险之人,念君甚至有种奇异感觉,玄衣男子貌似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纪广还在说着什么,四周也有些吵,那几个被打翻的人流着口水咿咿呀呀,但两人基本上都没听进耳里,只一味对视。
待思绪回归,玄衣男子也知晓自己这么盯着一个花样少女实属唐突不该,于是赶忙收回视线,隐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难过与惊痛。
老伯被小孙子搀扶着走到念君他们面前,二人一同俯身道谢,老伯惊吓过度,声音略微颤抖,“真是太谢谢三位啦!若没有你们,我和孙儿今日还不知有没有命活呢!”
老伯孙子朝着玄衣男子就是一大拜,脖子那一圈红痕清晰可见,“哎~小兄弟快起来,不必如此。”
老伯孙子郑重说道:“多谢大侠仗义出手相救于我。”
“在下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担不上你们一句大侠,你很勇敢,即便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也要奋力替爷爷出气,是个好样的,不过,下次再遇到类似一事,要记得量力而行,保护自己最亲的人固然没错,但也得看清形势,不然……谁也保护不了!”
玄衣男子在说最后一句“保护自己最亲的人固然没错,但也得看清形势,不然谁也保护不了!”时,语气明显一顿,念君还观察到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异常黯淡。
老伯孙子脸皮薄,经不得夸,此时脸颊已染上绯红。
在念君与老伯几人收捡散落地上的面具之时,玄衣男子径直走到一个商摊边,开口问道:“可否借绳子一用?”
他不能放任那几个人躺在街边,必须得亲自绑了送府衙去,不然他们跑了,回头遭罪的就是这帮商贩啦!
被问的商贩是个卖青菜甘蔗的,扁担多,故而常备一捆绳子,他不是个好信儿的,也没上前去围观,但却是知晓那边的情形,早就看不过去了,如今有人惩恶扬善,他心里自是痛快欣喜,别说大侠借绳子,就是要他的青菜甘蔗,他也愿意白送于他,这年头像大侠这样的人,可不多喽!
商贩笑模笑样拿绳子给玄衣男子,说道:“大侠您尽管拿去,不用还,家里有的是绳子。”
“好,谢谢。” 这时围观众人见事情停歇,便都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了,送那帮子坏人进府衙,这事儿可不归他们管,谁打的谁送。
玄衣男子三两下就将那帮鼠辈捆了个严实,动都动不了,只能一个劲儿哎呦,因下巴被卸,就连讨饶也说不出,当真罪有应得。
纪广拉起正在擦拭面具的老伯孙子,领到那自称黄三霸的身前,对老伯孙子说:“他踹你爷爷一脚,你就还他一个巴掌,总得礼尚往来才是。”
老伯孙子闻言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与他年岁相当的小少年,他方才见到此人打架时极其灵活,下手快准狠,他很佩服他小小年纪就有这身本领,人看着也成熟稳重,不像他。
须臾,他笑着颔首,嘴唇微启,“你说得对!”
而后他就重重给了那黄三霸一个大耳光,“啪”地一记极响亮的耳光,声音又脆又好听,老伯孙子打完手上一阵钻心的痛,可心里却意外满足解气。
惨透了的便只有黄三霸,手起手落,现在他的脸颊上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烧,脑袋翁鸣声不断,痛得他只想大叫,胸中也憋闷至极,他气啊!
可却不敢再表现出来半分,他怕他的脸会被扇烂,这会儿想骂的还真不是老伯孙子,他想骂的是出此馊主意的纪广,那个令他脸肿的罪魁祸首,心说:“好一个礼尚往来,你小子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打的不是你呀~”
绑着的其余几人皆被这一声脆响吓个半死,都暗自紧了紧脸上皮肉,生怕一会儿也挨打,同时心念叨等下到了公堂如何脱罪开解?如何减轻刑罚?
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推给他们大哥好了,反正都是为他做事,他死不死不重要,我们不能死啊!
玄衣男子见状蓦然一笑,边帮老伯擦拭面具边对念君道:“你弟弟还真有一套!”
说完心中不免赞叹:“这姐弟俩定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孩子,有礼有节,能武不孬,日后必然大有作为。”
念君只淡笑不语,神情却是认同的,心想阿广今日可真是给她这个做姐姐的长脸,竟突然有种老母亲般的心情,不枉她这三年对他的照顾教诲。
之后五人将面具收整好,还快速打扫了面具残渣,老伯那功夫跟他们说,他和他孙儿是从偏僻小县来的,有一手做面具的技艺,便想来王都卖,看能不能多赚一些银两,他儿子儿媳出海讨生意今年回不来,他和孙儿就想早些卖完好回乡与他老婆子过年。
念君心下一琢磨有了主意,她笑着对老伯道:“老伯,你看……能不能把这些假面都卖给我?我家是开私塾的,有许多学生,他们就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临近年岁正好可以送与他们。”
纪广一旁听到眨了眨眼,有些怔冲,心道:“君姐姐这是在撒谎吗?上清观何时……变成私塾啦?”
他早先经常缠着华容子让他讲一些除妖镇灾的事,还问他关于君姐姐的事,那时子哥哥曾跟他说过一句:“你君姐姐她很会骗人,有时也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