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不急不缓的叩门声传来时,念君正坐在桌前沉思。
“正清师兄,宴席散啦!”
门外之人是刚从宴席上回来的正清。
“嗯,刚散,怎么样?现在胃可还不舒服?”
念君这才想起她那会儿拿自己吃的太饱,胃有些撑当作借口跑出来的,于是浅笑回道:“啊!出来后我便散了会儿步,这功夫早无大碍了,多谢正清师兄挂念。”
“那便好,这个……这个暖胃汤念君师妹你拿进去喝吧!我方才叫人熬的,很清淡,适合睡前暖胃喝,喝完早些休息。”
念君本有些犹豫,毕竟这只是她找的一个借口,正清师兄却放在了心上,还着人专门给她熬汤,当下便心生愧疚,最后只得接过食盒温声道谢。
“谢谢正清师兄,麻烦你了,我会喝的。”
“好,那便快些进去吧!今晚天凉,别冻着了。”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许是众人都已休息了,后院渐渐安静了起来。
念君没喝那暖胃汤,而是提着食盒又悄悄去了杂物房。
几只妖见有人进来,立马都警觉了起来,纷纷继续沉住气装睡。
“别怕,是我。”念君低声说完,忙把手里攥着的半截蜡烛点燃,烛光虽很暗,但也方便了些。
“谢谢你救了我们,要不然我们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多谢小道士,明儿出去后我定要去弄死那除妖师,杀千刀的,可害死我们了。”
“上清观的道士果然名不虚传,连催眠术法都可破。”
这说话的三只妖便是不久前念君施法所救的妖,他们原身分别是黑狼,灰狼和一只蛊雕。
念君蹲到母巴蛇的笼前,冲他们微微一笑道:“既然让我碰见了,我就断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此事也和上清观有关系,你们不必言谢的,此番能大难不死,也是你们的命数,若真要感谢我,日后不去害人就行。”
“小道士放心,我们是好妖,从不害人,以前不曾做过,日后也不会做。”黑狼妖极为真诚地保证道,其他几只妖也郑重点头。
念君跟着她师父这些年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妖,不论修为高低,皆有好有坏,她觉得不仅人可以看面相,妖也可以,从他们的眼睛里是可以看出端倪与真假的。
让她欣慰的是,有些妖的本性真的不坏,还有些妖经过感化也是可以痛改前非的。
她极温柔地对他们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此时的母巴蛇状态不是太好,气息很不稳,念君从腰际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倒了一粒丹药,喂进母巴蛇的口中。
“别担心,这只是顺气调息的丹药,不会影响你腹中孩子的,放心吃。”
“谢,谢谢你。”母巴蛇极是有气无力地谢道。
“你现在极需修养生息,好在你修为不浅,没能被完全控制神智,要不然定对孩子有所损害。”
“还有……你是不是还未化形?”
“是,我们巴蛇修炼不易,一般千年才得以化人形,我现在不过上百年修为,还差的远。”
“也好在是这样,不然你明个还得跟我们跑一趟,你身子虚弱,又要临产,明日出去后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生休养。”
证实了心中所想,念君心下不免一松,母巴蛇状态不佳,如不尽快休养,等到来日临盆时便要遭大罪了,现今不用带着她一起去方蒲县,那她也就不用再跋涉费力。
念君打开食盒,端出那会儿正清给她的暖胃汤,一勺一勺地耐心喂给母巴蛇喝。
禾语看她如此耐心,心中也暖暖的,即便那汤不是喂给她的。
“这小道士不仅道法高强,还如此心善,真是世间少有之人呐!”
夜深之际
念君合衣而卧,并没睡着,准确来说是压根儿没想睡,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思考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华容子。
最后权宜之下,还是决定明日他来了就把此事与他说清楚,毕竟由他主要操持柳家法会,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好交代,何况她明个还要和他们一起去方蒲县找那个黑心除妖师,届时突然消失更加说不过去。
“对,就这么办!”
翌日一大早
柳家上下皆去了祠堂,他们要在法会前先行上香祈福,以示儿孙告慰。
念君趁无人注意,快速挪近华容子身旁,往他手心塞了个纸条后就匆匆离开了。
这一系列迷惑行为搞得华容子甚是蒙圈,非常不解。待他悄无声息地看过纸条后眉间微蹙,心下隐隐有了不安。
念君给华容子的纸条上写着八个秀气的小字:速速来后院,我房间。
她以如此方式通知他,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此事还不能为外人知晓。
这厢
念君在屋中等的有些着急,前院这会儿人正多,不知华容子能不能顺利脱身,可此时若不说那一会儿便更没有机会说了。
推门去瞧,就见华容子已向这边走来,当下念君便一喜。
还未等华容子站定,一把就将他拉进了屋,力道之大让华容子险些不稳。
“对,对不起啊!我怕等会儿有人看见。”念君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
“无妨,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要跟我说什么?”
念君倒没吞吐犹豫,用极快的语速将昨晚一事噼里啪啦的讲了一通,说完连嗓子都干了。
华容子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件事牵扯很大,他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了柳生夫妇,再结合近日来前前后后之事,不由更加怀疑此事定和柳生夫妇脱不了干系。
“怎么样?你听明白了吗?时间紧我说的有些快。”
“嗯。”
“还好你细心发现了此事,不然今日法会怕是不能顺利。”
“那,你一会儿就安心做法会,这边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事的,还有你们做完法会就先回上清观,不用等我,我处理完那个除妖师自会回去,届时你就跟我师父说我去给他买酒了就行,我……”
“不行。”
念君话音未落就被华容子应声打断,愣愣地看他。
“你不能一个人去方蒲县。”
“我不是一个人,那几只妖也会跟着我,他们还要给我带路呢!”
“那也不行。”华容子态度坚决,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不行啊?我会尽快赶回去的,不会有事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一个女儿家怎可让你孤身犯险,那除妖师既会催眠术法,想来法术定是不赖,你从未与他交手,如若不敌,又当如何?何况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若浔道长交代?”
念君听华容子这么一说也不无道理,她倒不是害怕打不过那个除妖师,只是……
她师父脑子那么灵光,万一识破了,知道她擅作主张跑去除恶,而他师弟的徒弟们还骗他,先不说她会不会挨骂,恐怕她师父首个就会把上清观掀翻了天。
正当发愁时,只听华容子说了句。
“我和你一起去。”
“啊?”
念君此刻有点怔冲,“他竟然说……要和我一起去。”
“可你还要主持法会啊!而且此事不能声张,会打草惊蛇的。”
“你们届时在竹林处等着便是,你不是说你房间外就是竹林嘛!就在窗下等着我,法会不会耗时太长,之后收尾让正德师兄来也是一样的,我就跟他说有事要回上清观一趟,你正好和我一道回去。”
念君想了想,觉得此方法可行,有华容子陪同那就更有底了,于是翘起嘴角冲他道:“好,我们一起去。”
两个时辰后
法会按时举行,众人皆神色庄重,只其中三人嘴角流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便是柳生夫妇及他们的儿子柳正阳。
柳生和白氏眼中都透着势在必得,柳生方才在法会快要开始的时候,就已嘱咐好武大,让他一会儿在法会进行一半时去放妖出来。
“夫人,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沉住气,一会儿有的热闹呢!”白氏低声细语道,可这会儿也是忍不住心中窃喜。
而他们旁边老实站着的柳正阳,早已把爹娘神情收入眼中,他知晓今日他们有大动作,如今看来,怕是很快便要见分晓了。
华容子掐算着时辰,睨眸望了柳生一眼,心中冷笑。
“果然心怀鬼胎,竟做出此等不惜毁掉自家祖祠法会之事。”
法会眼看进行大半,可却迟迟未有动静。
柳生不禁开始着急起来,小声问他夫人:“怎么回事?都这时候了,咋还没闹出动静来,武大那小子不会还没去吧!”
“你慌什么?早点晚点又如何?武大机灵,不会有事的,再等等看。”
柳生此人最是沉不住气,遇事急性子,爱胡思乱想,这不又开始冒起了汗,担心不已。
可两人等啊等,到后来竟是把华容子等走了,也没见那几只妖前来闹事。
柳生见状更加焦急不安,看前方换上了正德道长,不由抬步往柳员外那走去。
“大哥,那华容子道长怎生走了,法会还没结束呢!”
“快回去站好,华容子道长今日有要紧事先回了上清观,法会马上也要结束了,说剩下的由正德道长来做。”
“怎么样?”
“说是华容子有事先回去了,之后法会由那个正德道长来操持,夫人,你说怎么还没动静啊!真是急死我了。”
“别急,那个华容子不在更好,他疑心重,在这儿反倒容易出事。”
“夫人你说不会是催眠失效了吧!那几个妖别再跑啦!”
“哎呀~别疑神疑鬼的,人家法术很厉害的,承诺过不会有事的,左右法会还没结束,急个什么劲儿!”
听了白氏这一记定心丸,柳生才方感到些许安心,筹备的如此周密,该当不会出错的,给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后,终于彻底安定了下来。
所谓“头顶三尺有神明,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人要是做得正、行得端,自然就会心中坦然。
相反,如若做了坏事,便会心神不宁,一有风吹草动,自然就会心惊肉跳、站立不安。
可凡事百密一疏终有一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