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 萧骋路过一间糕点铺子的时候才想了起来,自己答应了朝儿要给他带糕点蜜饯,便折身返了回去。
这间糕点铺是京城最出名的一家,说店里的师傅是前朝退下来的御厨, 手艺十分不一般。是以平时的常客多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家眷, 香膏脂粉味很浓。萧骋这样气质冷硬的人一走进来, 便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萧骋心中其实不大愿意给他吃这些, 小孩子养得太娇气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自从他被接回府里便吵着要父母, 哭了几次又发了热之后。府里的那些下人和萧叔简直将他当作小祖宗一般,要什么就给什么, 几乎快将他惯坏了。
倒是店铺见到他又过来, 便恭敬地问:“侯爷要些什么?”
又见他面露难色, 便出声问:“还是和上次一般,各样拣一些?”
萧骋闻言后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这才想起了自己之前买过一盒糕点蜜饯还放在府里。
他当时为何会买呢?
大概是听楚珞常常念着喝药太苦了常央丫鬟出府买蜜饯点心……他便忍不住想起了偏院里的那个人,他这一月来喝的药比楚珞要多许多, 可却从来都没喊过苦,况且候府里的吃食毕竟比不得宫里, 很多东西应当是不合他的胃口,便忍不住在回府那天顺手买了一盒……
可是现在终究还是放在那里了……这个念头一出, 他一瞬间不免有些愣神, 随即又有些气愤,自己这个时候还想他做什么,简直是太没出息。
如今更不可能送出去了, 宫中那么多御厨, 需要他自作多情, 在意他这一些点心吗?
幸亏那盒点心没送出去, 自己便是在府中放到点心坏掉,也绝不会再给楚瑜送去任何东西!
楚瑜他如今应当十分后悔,就像那日晚上一样,他满眼脆弱悔恨地向自己道歉,似乎想将一切粉饰太平。
可难道自己没了他就不能活吗?萧骋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楚瑜利用他至此,将他的真心这般弃作弊履,他便是再贱,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也只听他两句软弱哭求就再次心软,再心甘情愿任他利用践踏。
他反复将自己这段日子所作所为拿出来咀嚼几遍,心中的怒气便又消了几分,可是怨恨和心痛总是此消彼长,他这边怨恨的念头一下去,脑海中却又被楚瑜那一晚的脆弱神情给占据。
那一晚他那么后悔那么痛苦,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即使有部分因为自己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的原因,可是……
随着这些念头出现,另一种更为绵长的心痛便像是不断地汲取了养分,从胸腔里悄然滋生,直到长成了参天大树彻底占据了他所有的念头,将其他多余的想法和情绪挤压得一丝都不剩。
但他不愿意原谅,他绝对不会原谅!
可楚瑜后悔了啊……他对自己说他很后悔啊,他求自己原谅他啊……
是不是其实也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对自己全无感情,全是利用。
他对自己,应该也是有一点点感情的吧……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全是利用和厌恶。
可这些事他即使现在去问楚瑜,也不知道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更是无从得知这是不是楚瑜对自己的又一次曲意逢迎。
他只能从自己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将楚瑜和他在一起的点滴拿出来反复翻看,渐渐的,脑海中所有不好的画面都不剩了,他居然渐渐觉得楚瑜对他还挺好的……
这个总结让他更加气愤,真是疯了……那是利用啊,利用,全是利用啊!
一定是自己疯了,一定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太贱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贱!
楚瑜对自己的哀求和挽留只有那一日,也只有那一
次,他似乎是知道了一切没有回转的可能,所以很快便放弃了。
放弃得实在太快了一些,萧骋恨恨地想,随即又冷笑一声,看谁先低头。
这次赦免楚珞……他还能忍,下次呢!他不信楚瑜次次这么能忍!
他咬牙切齿地想,楚瑜你等着,不要以为现在利用完他了就可以随意丢弃,不再把他萧骋当回事了,他有的是办法让人低头。
店铺老板将打包好的锦盒拿到了萧骋的面前,萧骋低头看了一眼,拿起来付了银子,便抬脚转身出了铺子。
“你个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偷东西竟然敢偷到这里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萧骋循声望去,发现有几个人围在了一个早点铺子前,不间断地有的打骂声传来。
然而这动静没有持续没多久,萧骋才刚走过去,旁人见他衣着华贵也不自觉地让开了道,就连那小摊贩一眼瞧见他走过来也瞬间停止了打骂,话都没说,一溜烟地跑远了。
人群渐渐散去,萧骋低头望向了地上蜷缩的一个小孩,他浑身衣衫破破烂烂,露出来的手上脚上都是骇人的淤青,看起来纤瘦得一折就断。可见到那些人一走,那小男孩便从地上爬起来,胆怯地看了萧骋一眼,然后蹲到角落从怀中拿出馒头开始大口大口狼吞虎咽了起来。
萧骋明白了,不过是个偷东西的小贼。他其实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但是今日不知为何站在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他带回了府上。
将小孩儿交给了萧叔去安排,萧骋刚将东西放下,就看到院子里楚珞在和朝儿在玩绣球。
一般大人或许会不耐烦哄小孩儿,可楚珞似乎对这个游戏乐在其中,还玩得十分开心。
然而玩了一会儿朝儿就把手里的球一丢,拍了拍手里的灰,跑过去抱住了楚珞的大腿,仰着头:“小伯伯小伯伯,继续带朝儿吃好吃的去……”
楚珞眼睛也一亮,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吃,刚好那糕点还剩一些……吃完了等会儿你小舅舅回来就有新的了!”
“好耶好耶!”
楚珞便牵着他的小肉手走进了大堂,萧骋胸口一窒,他抬脚跟着走进了大堂,却没想到桌子上摆着正是他前些日子买的那盒糕点,此时已经被吃了一大半,楚珞和宋朝两个人一大一小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
萧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这一幕只觉得十二分的刺眼十二分的生气,他大步走过去将宋朝提起来,冷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宋朝很怕他这个小舅舅,此时被揪着后领悬在空中,两只手和小短腿扑腾了一下,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然后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楚珞被他这样的神色一吓,也立刻惴惴不安地放下了手里的糕点,站起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带着朝儿要吃这些的……”
萧骋盯着他唇边的那些糕点屑,还有盒子盖上那枚被他咬了一半的糕点,问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楚珞有些委屈,说道:“我以为你是……给我的嘛……朝儿他吵着要吃我就拿出来了……”
萧骋将手里的宋朝交给下人,对着楚珞说道:“这些并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朝儿的,不问自取是怎么样的行为,你难道不清楚吗?”
楚珞听他这么说再一细想,还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吗,这盒糕点根本就是给楚瑜的,只不过他没送出手而已,他心中越想越心酸,他红着眼睛:“大不了我再去给你买一盒就是了。”
他忍下眼里的泪,又恨恨地说道:“不就是一盒糕点吗?”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他被楚瑜害到这样的地步他都一一忍让了,那个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又害死了朝儿的亲生父母,可现在还是能在宫里活
得好好的,而他的,手上和肩膀上现在留下了这么丑陋的伤疤,如今已经是个卑贱的庶人了。
如今只不过是吃了他一盒糕点,就要被这个人这么对待吗?
楚珞哭得伤心,再抬起眼看了一眼还剩下的,心中一发狠,便伸手将那些糕点都抓起来往自己嘴巴里塞,吃不完的就往地上丢,没一会儿那一盒糕点就全被糟蹋完了。
萧骋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没说话,没等他发完了疯便转身就走。
他身后的楚珞塞了满嘴的糕点,他一边哭一边一边还拼命的塞,终于没忍住偏过头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老管家都在旁边劝他,说:“别这样,咱们和侯爷认个错就好了。”
楚珞却不听:“为什么为什么啊,他已经抢走了我那么多东西,皇位本来应该是属于我的,他抢走了……这些我都无所谓了……可他连你也抢走了,他一直利用你,伤害你,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什么都要和我抢而已!他明知道我多喜欢你,他只不过什么都和我抢而已!”
“你知不知道我也爱你啊!”
楚珞哭得撕心裂肺,萧骋听完以后浑身一震,转过头看向了声嘶力竭的楚珞,冷下声音问:“你说什么?”
就连老管家都被楚珞这一番话给惊到呆住了,可是看萧骋明显冷下来的神色,也不敢再说话。
楚珞没再继续说话了,只是眼眶通红地看了萧骋一眼便爬起身冲出了门。
萧骋却因为他那一番话久久都没有回神。
楚珞喜欢他?
他的亲表弟,他亲姑姑的儿子,居然喜欢他?
而楚瑜居然全都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他没有告诉过自己。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很多,忽然又想到了楚瑜曾经对他说过的。
似乎是说过。
——不光是因为他占有了父皇全部的宠爱,也不光是因为他,所有人都厌恶朕要同朕作对。是因为他连我最重要的东西都妄想抢走。
——萧子川,你从头到脚都是属于朕的。
——你竟然不知道吗?
——那便去亲自问我的好皇兄吧。
他耳边不停地响起楚瑜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句一句都很清晰。而他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了那天他求楚瑜赦免楚珞那天时他看向自己的神情。
他似乎他全程都在看着自己笑,他许下自己一个恩典,可自己却为楚珞求了情,然后当着他的面楚珞跪下谢恩,
还有那天在偏院中,自己拦住了他,不让他对楚珞施刑的时候,他讽刺的语气。
——你们二人如今同甘共苦,这份感情可真是令人动容。
什么感情,难道在他眼里他对楚珞并不是兄弟之情,而是像自己对他一样……是男女之情吗?
这两次都是一样,所有人都跪着,只有楚瑜站着。
他知道这两次楚瑜都不会高兴,可到现在都不确定他在当时究竟想些什么。
如果他爱自己,那应该会因此而嫉妒,吃醋,就像他当时对贵妃娘娘一样。
可楚瑜不爱自己,他应该只会愤怒,愤怒自己养的狗不听话了,竟然帮着外人朝着自己吠。
可他当时是愤怒吗?似乎不太像。
嫉妒吗,似乎也没有。
萧骋一阵恍惚,今日他进宫去见楚瑜时,其实便隐约发现他有些躲着自己,也似乎不太想见到自己。
而这些日子里,楚瑜但凡是见到自己就没有不没有面带微笑,神情和煦的时候。
似乎越发宽厚,真的与一般的君王对权臣的态度没有二别,明明心中忌惮,面上却不得谨小慎微地恭敬对待。
那么小心,甚至不敢再因为楚珞与自己起丝毫的冲突
,就连自己因为楚珞去谢恩,他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
他原本还奇怪,按照楚瑜对楚珞的厌恶,即使再忌惮自己也不该这样一退再退,连半点脾气都没有。
萧骋一时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有些荒谬,一时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楚瑜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归根到底像是小孩子一样,在和楚珞抢东西吗?
真是……
萧骋觉得自己应该更加生气,楚瑜将他当做什么了,可以炫耀的战利品吗?
可他的爱不应该是楚瑜寻找平衡的战利品……
他一向在自己爱他这件事上面信誓旦旦。这么多年利用起来毫不手软,对他趾高气昂颐指气使。
一发现自己不理他反倒凑上来亲两下抱两下,说几句甜言蜜语又让自己昏头。
可现在他以为自己不爱他了,反倒收敛起来,变得和颜善目温声细语。
萧骋盯着那些碎渣恨恨地想,在楚瑜眼里他会不会就像这盒糕点一样。
他本来不爱吃,可楚珞要是喜欢吃,他就一定会出手去抢,然后据为己有。
可是想着想着又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不太对,可是究竟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直到好久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这盒糕点明明是他买给楚瑜的……可现在是楚珞把他全都吃了……不光吃了还糟蹋了。
萧骋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愤怒的原因,到了这种地步,他心中居然隐隐在为楚瑜不平,隐隐在想。
为什么连自己买给楚瑜的糕点楚珞都要拿出来吃掉,楚瑜还一口都没有尝到。
可还没等到这个念头彻底成形便彻底消散,他又转念想自己这盒糕点恐怕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宫中的御厨那么多,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呢,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到了极点。
于是他也不管了,对着下人说道:“收拾收拾扔了吧。”
*
楚珞那天跑出去以后,萧骋便吩咐下人不要再找他。
现在楚珞已经不是戴罪之身,已经不需要将他留在候府了。若是他自己愿意,学点安身立命的本事,安安稳稳当个普通人度过下半生也挺好。
萧骋这些天心中一直想着需不需要进宫一趟和楚瑜解释清楚,可是想想似乎又没有必要。
楚瑜既然不在乎他,这种事自己若是到了现在仍然巴巴地前去解释,也只是让自己在他心中再多轻贱几分罢了。
他又不是没有这个人就活不下去,对,他又不是活不下去。
萧骋叹出胸口的一口浊气,仰头又猛地灌了口酒,烈酒入的瞬间,喉间便涌起一股烧灼一般的痛感。他喉咙滚动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盯着院中那棵广玉兰树看了许久,视线却慢慢模糊了。
树影摇动的光影中,他仿佛看到一身明黄衣袍的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人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明亮好看。
酒意渐渐蒸腾上来,萧骋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却有些烦躁地指着那光影浮动的地方咬牙道:“滚!骗子,别过来!”
手中拎着的酒壶被重重摔出去,一声脆响后酒香四溢。
那个身影一顿,随着树影轻轻一晃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萧骋却更加痛苦地拧了拧眉,心中多日的酸苦都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痛得他窒息,他揪住自己已经快要痊愈的胸口,可那里却仍然传来剧痛,他吼道:“杀了我啊,你不是恨我吗,你现在来……是来杀我的吗?”
他说完这些早已经泪流满面,他心中极恨楚瑜,他宁愿当时楚瑜死了,宁愿当时楚瑜捅的那一刀也将他杀了。
他们两个一起死了,多好!
可是他没死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那他一定要比楚瑜活得更好,他不是不在意自己吗,那自己就自己就……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那棵广玉兰树下,仰头看了一会儿那茂盛的树叶,冷笑一声道:“今天我就把你给挖了,连根带起,全挖了。”
他说干便干,自己从屋里的墙壁上取下自己的佩剑便开始顺着树根刨土。
“真要挖了啊,萧子川?”
萧骋头也不回,手却一抖,他咬牙怒道:“挖了,谁稀罕?!”
可是那个人一直“萧子川”“萧子川”地在他耳边叫着,他叫一声萧骋便感觉自己手上的力道软一分,直到他觉得自己手上渐渐没了力气,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萧子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萧骋更加生气地说:“不喜欢了,谁喜欢你了!”
那声音似乎有些委屈,说:“可我喜欢你啊。”
萧骋听得心脏一颤,可他很快又意识这些话他早就对自己说过很多次,一次比一次好听,但真捅起自己来倒是心狠地不得了。
“骗子!”萧骋发了狠,又往树根处刨了一寸,眼泪又忍不住落下,他红着眼眶:“再信你我就是个傻子!哈……大傻子!”
可那声音却渐渐带上了哭腔。
萧骋手一松,将手中的佩剑一扔。靠着树干曲起腿坐下。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刚才一直在自己身后说话的人,见他也已经泪流满面。
他喉咙一苦,嘲讽道:“你哭什么,该哭的人是我才对。”
那个人却不再说话了,萧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睫一抖说:“明天再挖,我累了,休息一会儿。”
那个人这才蹲下身,笑了笑。
萧骋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忽然他低声说:“我刚才骗你的,我也喜欢你。”
树影婆娑中,那个人点了点头,说:“我就知道。”
他终于伸出手将人拉着坐下抱进怀里,语气高兴地说道:“楚怀熙,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我们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好……”
萧骋用力将人抱得更紧,可他再睁开眼睛时,却头疼欲裂。
他起身坐起来,精神恍惚了一会儿,可胸口的疼痛和喉咙里苦涩的味道似乎都很清晰。
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还居然挂着泪痕……啊,真的是真够可以的啊你,萧骋。
他又看了眼放在一旁连泥带草的佩剑,发怔了一会儿才开始洗漱。
直到穿戴好,推开门看到院中那棵叶子落了一地的广玉兰树,以及那周边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土坑时,他才又重重叹了口气。
然而没有等他坠入这些思绪多久,就有人匆忙跑过来,跪在他面前。
“侯爷,宫里今早传来消息,说是昨夜陛下……”
他语气一颤,停顿的瞬间萧骋心脏一跳,拧眉道:“陛下怎么?”
“陛下昨夜……昨夜……驾崩了。”
萧骋脸上一瞬间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短而急促地喘息了一下。
但又似乎是没听清楚对方的话,很快他连下了几步台阶,冲下去提起了那仆人,脸上因为极端的痛苦而显得有几分阴鸷的戾气,他听见自己问:“你再说一遍,什么?”
“说是……陛下昨夜,驾崩了……文武百官都已经收到了消息,都陆陆续续进宫了。”那仆人低声颤抖着战战兢兢地说了一句就低下了头,重重一声磕在了地上。
萧骋这次彻底听清了,手一抖松了,他抬起眼视线所及之处四处都在剧烈地摇晃震动,天塌地陷,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便变
得赤红,踉跄一下跪在地上,可是很快他便稳住身体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