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让自己斩获大功的贼首就在眼前,田頵更是一马当先,催马撞入前方贼众阵列,手中长戟展动旋舞,或刺或斩,须臾间又将三员拼死抵抗的贼骑挑落马下,月牙锋刃掠过的另一员骑将的脖颈,血脉割断、鲜血飚射,当即也溅得田頵满脸都是。
而在田頵的身后,大批的步卒也紧跟着撞阵杀去。毕竟这拨贼众已不过千人,阵列松垮单薄,再遭受敌军冲击,轻易便被杀得个人仰马翻,无数长大兵刃劈斩猛搠,惨叫之声不绝,而从田頵撞阵破阵的这一点突进绞杀,也在不停的蚕食着已是为数不多的贼军余孽!
瞪视着对面滚滚而来的敌军部众,孙儒喉头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低吼声,随即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催马率领残存部众迎面冲去,既然逃无可逃,也就唯有试图突围冲杀出去,只求在能够在这等血腥惨烈的绝境争取活着逃生的机会。
然而残阵两侧又爆发出激烈的撞击声,惨叫声也再度响成一片,由安仁义所统领的骑军从左右两翼挟势杀来,已抄出锋刃雪亮的长短马战兵器在手,而朝着溃乱的贼众兜头袭攻下来,霎时溅起一片灿烂的血花,地上也又多出许多具被战马践踏而过的尸首。
与此同时,一支支羽箭掠空而过,孙儒身边的几名贼将面门、太阳穴、脖颈也都先后被箭簇洞穿,登时毙命坠马,还有一支箭簇紧贴着慌忙俯身的孙儒头皮呼啸而过,当即惊出他一身的冷汗。而在相对近些距离之内仍在施射连珠神箭的,自然是由着一彪锐骑护卫着也撞杀入阵的安仁义。
毕竟我起初最早投从的是秦宗权之弟秦宗衡,虽然是误上了贼船所幸能得机缘再投明主,但也秦宗衡好歹待我也算是有知遇任用的情分在,既然他是被你孙儒所杀,今日姑且也就算再还了一桩人情......
安仁义心里念着,大概也能笃定孙儒那厮不是要被他放箭射杀,便要在他的策应下栽在田頵手中,总之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今日也是在劫难逃!
本来便因安仁义几发催魂夺命的利箭而骇得心惊肉跳的孙儒,再定过神来时,却又将迎面冲来的田頵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戟骤然劈斩挥出,雪亮的戟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厉的寒芒,夹杂带着无比凶戾的杀伐气恶狠狠直朝自己的脑袋劈斩下来。孙儒霍然色变,也只得咬紧牙关抡刀相迎。
“铛!!!!!!”
一声激烈到几乎要震破耳膜的的金铁交鸣声中,田頵策马飞驰而过,随即立刻便要陡转回身,再度向孙儒发动攻势。期间双方兵马也狠狠的撞击在一处,又有大批的余部贼兵惨嚎着扑倒在了血泊当中!
田頵催马暴冲,又杀向了已经被麾下将士拦截住逃脱去路的孙儒。尚还有一员发了狂性的贼军骑将恶声咒骂着,也策马直朝着他这边截杀了过来。然而一支羽箭又从安仁义那边破激射而至,精准的贯穿入那贼骑将官的面门,箭雨深深没入,甚至直插在他的眼眶上,那贼骑仰面从马鞍上直栽了下去,也再没有人能够阻拦住田頵冲杀向孙儒的势头!
孙儒面目狰狞,只得回身应战之际。安仁义又将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觑定、放弦、箭发一气呵成,呼啸而过的箭簇,也当即将孙儒的右肩生生贯穿!
孙儒顿感钻心剧痛从右肩蔓延开来,双臂稍一用力便更要承受筋肉撕裂的痛楚。两般兵械再度狠狠撞击在一处,他手中紧绰的砍刀骤然反弹,刀背反而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上。孙儒嘴中噗的吐出一口血红,随即他的身子也重重摔落在地。
“可恨你们这伙杀才......”
孙儒嘶声喝骂,然而话音方落,惊嘶乱踏的战马仰蹄疾落,碗盏大的铁蹄,当即重重的踩在孙儒小腿胫骨之上,一阵清脆的骨骼碎裂声起,孙儒闷哼一声,双目神采也立刻黯淡了下去,终究再也承受不了剧烈的痛楚而当即晕厥!
直到一盆凉水直接泼到了脸上,孙儒浑身猛的一阵抽搐,当他挣扎着要站起身来时,这才发觉自己的肩胛骨被射穿,小腿胫骨也被马蹄踏得折碎。身上的痛楚已几乎要逼得他发疯,孙儒不由的又栽头倒在地上,直摔了个狗啃屎。
孙儒再费力的抬起头来张望时,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于一片营盘当中,周围密匝匝的不是围了几层兵卒。众目睽睽、怒目而视,在场所有将领士卒瞪目望向孙儒,眼中便已似要喷出火来。如果眼神当真能化作锋利的刀子,恐怕现在的孙儒便已被剐成一摊肉渣了......
“孙儒,终于到了你这厮恶贯满盈、伏法受诛的时日,我倒还是嫌迟了些!”
当孙儒又听到有人厉声呵斥,他只能半支着身子,尽可能把头抬得再高一些。这才望见正前方李天衢、杨行密二人并肩各自坐在一张帅椅上,俯视投射来的四道目光,也尽是杀意凛然。
“老子伏法受诛?嘿!杨行密,你这蠢汉当初被我杀得节节败退,还是听从你麾下将官避战不出的策略,这才耗到我军粮绝势堕。你手下倒也有些能人,倘若老子麾下再多些才干辅佐,又怎会失败?
还有你李天衢,老子本来以为能迅速宰杀了杨行密那厮,再广占江淮、江东诸地,驱使草民,还能招聚得许多兵马。新仇旧账也正要去寻你算个清楚,却不料杨行密当真能硬撑得住。你这驴鸟乘机来得也快,老子是一子错,满盘皆输.......”
孙儒看来仍要强撑硬气,他更起脖子,尽可能瞪视望向李天衢与杨行密,随即又冷笑道:
“可是要说老子恶贯满盈,而宰了我,你们便是替天行道的英雄豪杰了?放你娘的狗屁!囚攮的,李天衢,你这厮向来沽名钓誉,又好收买民心,却夺了你老丈人的基业,又吞并下天平军与感化军徐泗等地,期间便未曾枉杀过寻常草民?
还有你杨行密,你这厮为高骈装孝子贤孙,戴孝哭丧,倒真跟死了亲爹一般。可是你骗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老子,高骈旧部你不也是说杀就杀?还有老子向你兴兵问罪,又有什么不妥。须记得你不过是庐州刺史,却趁着高骈那老糊涂被毕师铎、秦彦那两死鬼带头杀了,也开始构害同袍,侵占州府。可老子是什么身份?你要记得老子已向朱全忠请降,早脱离了秦宗权,而得他力谏得了淮南节度使这等要职!说起来你与我为敌,按藩镇法理来说,却是你杨行密大逆不道!”
“一派胡言!你这狗贼先投秦宗权为虎作伥,辗转至江淮、江东肆虐作歹,仍是驱兵食人、同类相啖!朝廷不明,宽胥你滔天大罪,竟然还要委任你接掌高节帅之位,可我等臣子又怎能容得你这恶贼再猖獗作恶下去!?”
杨行密虽然颇有城府,可是听得孙儒这一席话入耳也被激得登时怒容满面,他长身而起,怒指大骂。而又想到孙儒提及的那个名头,杨行密低声也不由又言语了句“朱全忠...”,也不知不想掩饰还是隐藏不住,而他双眼当中,也流露出一抹怨毒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