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中。
贾母看着周氏这幅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忽地,王夫人开口道:“嫂子,哥哥不日便要离京,路途遥远,可得做好准备。”
周氏闻言点了点头,笑道:“早就吩咐下去了,让他们仔细收拾着呢。”
薛姨妈关心地叮嘱道:“听说那些苦寒之地的兵将都是些丘八,不识礼数的,哥哥奉旨查边,还是得多多注意。”
听得薛姨妈的话语,周氏眸光一闪,露出一抹担忧之色,道:“这话倒是不错,我也听说了些,那些兵都野惯了,不服教驯,我家老爷也担心着呢!”
一听自家哥哥有困难,王夫人开口说道:“这倒不妨事,九边那边,东府有不少香火情,到时派人打声招呼,好让哥哥办好差事也就罢了。”
贾母听得这话,眼神瞥了瞥王夫人,自己的这小儿媳妇真是昏了头,东府的香火情是她能做主的?
贾府能一门两公,靠的就是军功,想当年,军中皆以贾家为首,边关诸将大多都受过贾家照料,即便历经百年,贾家不显,可仍有不少香火情。
那些人会认贾家,可会认你个二房太太,真是不知所谓,昏了头。
还有这周氏,先前是多么得意,夸夸其谈说什么举荐,临到头来却还是得靠贾家提携。
薛姨妈所言倒也不是没道理,九边之地的兵将....直白些说确实野性难驯,就王子腾顶着个查边的名义,别人还不一定卖你情面,到时差事办不好,还是得自己吃亏。
当年贾家鼎盛之时,其夫贾代善在世,贾母也见过一些悍将,粗鲁不堪不说,嗓门还大,那桀骜不驯的模样,至今还记忆犹新呢!
周氏听到王夫人的话,满脸的歉然之意,道:“这怕是不好吧!”
王夫人抬眼看着贾母,开口道:“母亲,您觉得如何。”
在王夫人看来,这是必然的事,贾王二家关系紧密,王家得势,贾府也能得到利处,何乐而不为呢?
贾母淡淡地看了满怀希冀的王夫人,平淡道:“如今贾府作主的是蕴哥儿,赶明儿我与他知会一声。”
王夫人闻言一怔,她可不怎么待见贾蕴,而且贾蕴脾性极差,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啊。
周氏看出有不好的苗头,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到底是老亲,有老太太这句话,我也就安心了。”
贾母沉浸后宅数十年,哪里不晓得周氏这是想把事坐实来,不过她也未曾多言,府里有个犟性子的,让他去做
见贾母未曾反驳,周氏以为事情大定,心中愈发得意起来,她可是帮着自家老爷办了件舒心的事。
不过王夫人几人脸色却不好看,一旁的王熙凤想出言提醒,可看着贾母这般冷淡的模样,倒是不好言语,她心里虽是顾及着娘家,可贾家才是她的家,若是出言提醒,恐惹贾母不喜。
王夫人也注意到了贾母的脸色,此时也沉默下来,眼中尽是忧色
周氏见气氛突然沉寂下来,满脸疑惑之情。
贾母见此情形,偏头吩咐道:“鸳鸯,你去东府去瞧瞧,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过来。”
鸳鸯应了一声,便想着退下去,正此时,就听到外间仆人来禀:“藴大爷、舅姥爷、政老爷过来了。”
听着这话,贾母等人抬眼看着门口处。
贾蕴几人走了进来,首先向贾母行礼。
贾母点头示意,旋即招呼道:“都坐吧!”贾蕴等人纷纷落座。
王夫人按捺不住,开口道:“蕴哥儿,我哥哥奉旨查边,九边的人都是些丘八,不识礼数,怕是不服教管,我想着咱们两家都是老亲,能帮衬的就帮衬一二,提前派人招呼一声,办好皇差,不知蕴哥儿觉得如何?”
贾蕴抬眼看了看王夫人,这老娘们什么时候胆子大了,贾母还没发话,她就按捺不住了,莫不是自己得势的哥哥在场,昏了头?
沉吟片刻,贾蕴说道:“二太太,我年轻浅薄,哪有这般体面,你可是寻错人了,该寻老太太念叨才是。”
此话一出,堂内几人神情各异,王子腾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王家的几个老娘们脸色难看起来。
至于贾母则是一脸黑线,这皮球又踢到自己这边来了,若是真如贾蕴所说,此事能由她做主倒也罢了,可这东府的人情,若不是东府的人出面,旁人不一定卖这个情面,说到底还是得由贾蕴这个宁府之主出面,这贾蕴摆明了是让贾母去踩坑,自己则置身事外。
贾母强忍住怒气,淡淡道:“蕴哥儿,你是贾家族长,焉能没这等体面,如何定夺,由你说了算。”
贾蕴闻言倒是诧异了,还以为贾母等人谈妥了,不曾想贾母的意思是让他作主,倒是出乎贾蕴的意想之外。
众人眼神都看着贾蕴,而周氏迫不及待的开口道:“蕴哥儿,咱们都是老亲,还能见外不是,即便不看在老亲的份上,那也看在我家老爷举荐你的份上啊!”
王子腾听到周氏的话,不由地蹙了蹙眉,什么叫举荐的份上,这不是讨人嫌吗?
贾蕴自然听出了周氏的言外之意,似乎大伙都觉得此事还是贾蕴占了便宜的事,通过自家的这些太太,贾蕴也知道这些个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没必要与她们计较,纯粹是浪费口舌,于是贾蕴淡淡道:“大乾朝历经百年,九边的将领都换了一茬,能认国公府名头的还能有几个?想卖情面也卖不了。”
这话说得,倒是让周氏无话可说,不过周氏等人不懂,不代表王子腾不懂,军伍之中大多都是子承父业,九边将领虽是换了一茬,实际上还都是那些人家的子弟,贾家国公府的名头还在,他们不可能不认。
不仅是九边的将领,便是各省的将领亦是如此,大乾朝建国后便开始重文轻武,历经百年,大多数人都是读圣贤书,习武之人倒是少见,而且习武更是一件费银钱的事,没些家底还办不了,平民百姓一般都不会考虑军伍。
而且相对于将门出身的人,平民百姓也没个渠道,根本就比不了将门子弟,故而大乾朝的武将大多都是将门中人,平民百姓少之又少。
贾蕴如此说,摆明了是置之不理,此事对王子腾颇为重要,若是办不好皇差,那可是丢大脸了。
诚然王子腾是奉旨查边,可若将领们事事敷衍,王子腾也没什么办法,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念及此处,王子腾开口道:“伯爷,旁人不留情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到底还是国公府门面大,言语一声,总归是好事。”
对于王子腾喊贾蕴伯爷,周氏脸色白了起来,就算贾蕴是伯爵爷,可自家老爷还是舅姥爷呢!自家爷喊伯爷,她却喊蕴哥儿,这算什么事啊!
贾蕴听到王子腾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对着台上的贾母道:“老太太,您怎么说?”
贾母抬眼看了看贾蕴,以她对贾蕴脾性的了解,若是不想应承此事,绝对是直言拒绝,可这回却问起了她的意见,看来是想让自己做个和事佬,一方面体现尊长的礼法,一方面给足了贾母的颜面,还真是让贾母讶然。
沉吟片刻,贾母开口道:“你舅姥爷说的也没错,言语一句总归是好的,都是旧亲,该帮衬的帮衬一二,也给你姨妈、二太太和二婶子一些体面。”
贾蕴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老太太说的对,那我就试试。”
王子腾闻言郑重道:“劳烦伯爷了。”
见此情形,贾母心中满意不少,国公府就是国公府,还需看别人脸色,倒是一旁的周氏尴尬起来,先前得意之色尽无。
至于王夫人等人,神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