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夫人一心想将贾府的钱财都用在贾宝玉身上.对贾环不管不顾惹恼了赵姨娘.赵姨娘心想,上次能让你在考试前偶发癫狂,现在就能让你求生不能.当初说好的以科举定爵位呢?为了儿子,这个恶人她做了.于是赵姨娘联系马道婆.
袭人寒心,早起来也不梳洗,只坐着出神。一时下了窗子,向外看得真切,只见好几个丫头在那里扫地,都擦胭抹粉,簪花插柳的,继续往日生活。宝玉便靸了鞋,晃出了房门,只装着看花儿,这里瞧瞧,那里望望。一抬头,只见西南角上游廊底下栏杆外,似有一个人在那里倚着,却恨面前有一株海棠花遮着。正想着,忽见碧痕来催他洗脸,只得进去了。
袭人道:“宝玉修身养性一番,来日娶了薛姑娘,也好正经度日。我们这里的还没有收拾了来呢,你一个大男人不要总围着转。”宝玉转身出去,正走上翠烟桥,抬头一望,只见山坡上高处都是空空荡荡。到哪里去呢?
贾环正在赵姨娘炕上坐了,命人点上灯,拿腔作势的抄写东西。赵姨娘一时小丫鬟倒杯茶来,一时又叫丫鬟剪剪蜡花,一时又叫丫鬟挡了灯影。得赵姨娘很有翻身做了主人的感觉。
两人正说着,只见李纨来了,见过赵姨娘。说些闲话,今儿是那位堂客在那里,戏文如何,酒席好歹等语。李纨:“环哥,邢夫人带来大老爷的话。婚后还是尽快谋了缺,去上任为好。京城的事情要尽快放下。这里面的争斗,不是你能参与的。”贾环回说晓得了,宁府都知难而退,何况是我。赵姨娘懵懵懂懂,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
赵姨娘素日原恨宝玉,恨王夫人,心中越发按不下这口毒气。虽不敢明言,却每每暗中算计,只是不得下手。今儿宝玉找上门来,与院里丫环说说笑笑,不免动手动脚。赵姨娘怀嫉妒之心,不忿宝玉也不敢露出来;如今不想吞声承受。自己院中丫鬟,贾政可以动,贾环可以动,贾综也可以,什么时候轮到宝玉?
过了一日,就有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进荣国府来请安。见了宝玉,唬一大跳,:“宝玉,你要有灾殃”贾母细问。马道婆就说道:“不过是一时飞灾。”又向贾母道:“祖宗老菩萨哪里知道,那经典佛法上说得利害,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中就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他,得空便拧他一下,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大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贾母听如此说,便赶着问道:“这有什么佛法解释没有呢?”马道婆道:“这个容易,只是替他多作些因果善事也就罢了。再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若有那善男子、善女子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佑儿孙康宁安静,再无惊恐邪祟撞客之灾。”贾母道:“倒不知怎么供奉这位菩萨呢?”马道婆道:“也不值什么,不过除香烛供养之外,一天多添几斤香油,点在大海灯里。这海灯就是菩萨现身法像,昼夜是不敢熄的。”贾母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明白告诉我,我也好做这件功德的。”马道婆听如此说,便笑道:“这也不拘,随施主们心愿舍罢了。像我们庙里,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以前南安郡王太妃,她许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锦田侯的诰命次一等,一天不过二十四斤油;再还有几家也有五斤的,三斤的,一斤的,都不拘数。那小家子舍不起这些,就是四两半斤,也少不得替他点。”贾母听了,点头思忖。马道婆又道:“还有一件,若是为父母尊亲长上点,多舍些不妨;像老祖宗如今为宝玉,若舍多了倒不好,还怕哥儿禁不起,倒折了福。也不当家。要舍,大则七斤,小则五斤,也就是了。”贾母说:“既这样说,你就一日五斤合准了,每月打趸来关了去。”马道婆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贾母又命人来吩咐道:“以后大凡宝玉出门的日子,拿几串钱交给他小子们带着,遇见僧道穷苦之人好施舍。”
说毕,那马道婆又闲话了一回,便又往各院各房问安,闲逛了一回。一时来至赵姨娘房内,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了茶来与她吃。马道婆因见赵姨娘正粘鞋呢。马道婆道:“可是我正没有鞋面子。赵奶奶,你有零碎缎子,不拘什么颜色,弄一双给我。”赵姨娘听说,叹口气道:“你瞧瞧那里头,哪一块是成样的,你不嫌,就挑两块子去。”那马道婆见说,果真便挑了两块袖起来。
赵姨娘问道:“前日我送了两千去药王跟前上供,你可收了没有?”马道婆道:“早已替你上了供了。”赵姨娘叹口气道:“阿弥陀佛!我手里但凡从容些,也时常的上个供,只是心有余力量不足。”马道婆道:“你只管放心,将来环哥儿得个一官半职,那时你要做多大的功德不能?”赵姨娘听了,鼻子里笑了一声,道:“罢,罢,再别说起。如今就是个样儿,不是有了宝玉?我只不服这个主儿。”
马道婆道:“我还用你说,难道都看不出来。也亏你们心里也不理论,只凭她去。倒也妙。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明不敢怎么样,暗里也就算计了,还等到这时候!”赵姨娘闻听这话心里暗暗的欢喜,便问道:“怎么暗里算计?我倒有这心,你若教给我这法子,我大大的谢你,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那时你要什么不得?”赵姨娘走到橱柜里将梯己拿了出来,与马道婆看看,道:“这个你先拿了去做香烛供奉使费,可好不好?”马道婆看看白花花的银子,不顾青红皂白,满口里应着,伸手先去接了银子掖起来,又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纸铰的青脸白发的鬼来,并两个纸人,递与赵姨娘。又悄悄道:“把他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个纸人身上,一并五个鬼都掖在他们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
有效验。千万小心,不要害怕!”
这里宝玉在房里只是嘻嘻的笑,心里有话,只是口里说不出来。碧痕来伺候宝玉,宝玉挣着要走。宝玉忽然“嗳哟”了一声,说:“好头疼!”只见宝玉大叫一声:“我要死!”将身一纵,离地跳有三四尺高,嘴里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了。丫头们都唬慌了,忙去报知贾母、王夫人等。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这里,都一齐来时,宝玉越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贾母、王夫人见了,唬得抖衣乱颤,且“儿”一声“肉”一声放声恸哭起来。于是惊动众人,李纨,尤氏,邢夫人,贾环,贾综,王夫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园内看视,登时乱麻一般。
当下众人七言八语,有的说请端公送祟的,有的说请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某真人,种种喧腾不一。也曾百般医治祈祷,问卜求神,总无效验。堪堪日落。王夫人围着只是干哭。贾环寻思:“这府里有荣宁二公的真灵庇护,寻常鬼神进不得,想来有什么因由。令人开了百花楼,前来上香祭祀。城隍庙里荣宁二公早就知晓。二人对视苦笑,荣国公:”这外鬼不敢进犯,可是家贼难防。”宁国公:“这后人轻浮,妇人善妒,原也是贾家气数.不由这一般孽鬼,贾家怎能败去?“荣国公:“如今却起了变数,一再分割气运之下,只是二房应劫,不断有人调了出去.“荣国公:“宝玉之事,却不需要我们出手.那面真看着宝玉应劫,这场封神怎样进行下去?“
到了第四日早晨,贾母等正围着宝玉哭时,只见宝玉睁开眼说道:“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收拾打发我走罢。”贾母听了这话,如同摘去心肝一般。赵姨娘远远躲在一边.指使下人做这做那。一时又有人来回说:“棺椁都做好了了,请王夫人出去看,一会说纸马扎好了,放进来不?”贾母听了,如火上浇油一般,便骂道:“是谁做了棺材?”一叠连声只叫把做棺材的拉来打死。赵姨娘想来,一日间走一魂或者一魄,今日魂魄走了四个.
正闹得天翻地覆,没个开交,只闻得隐隐的木鱼声响,念了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又听说道:“有那人口不安,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贾母、王夫人等听见这些话,哪里还耐得住,便命人去快请进来。众人举目看时,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
和尚,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满头疮。
道人,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
和尚便向宝玉项上取下那玉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可叹你今日这番经历:
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念毕,又摩弄一回,说了些疯话,递与贾政道:“此物已灵,不可亵渎,悬于卧室上槛。将他二人安在一屋之内,除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十二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复旧如初。”说着回头便走了。宝玉安在王夫人卧室之内,将玉悬在门上。王夫人亲身守着,不许别个人进来。
至晚间,宝玉渐渐的醒来,说腹中饥饿。贾母、王夫人如得了珍宝一般,旋熬了米汤来与他二人吃了,精神渐长,邪祟稍退,一家子才把心放下来。
深夜间,贾环,赵姨娘在床上熟睡.有公差将二人分别叫起.除了府门,上了马车来到一座城池.天色朦朦胧胧,是白天,又有些灰暗.进去之后,被带到一座衙门.公堂上坐着一城隍一判官.贾环被请上来坐在堂下.城隍开始审案.:“堂下赵氏,你可知罪?“赵姨娘:“我一小妇人不知身犯何罪?“城隍:“阳间允许你狡诈抵赖,阴间却是不会放过.你撺掇马道婆暗害宝玉一事,已经明明白白记录在案,还敢抵赖?“赵姨娘吓了一哆嗦.原来到了阴司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去.:“大人明鉴,小妇人也不过是气愤不过王氏母子,才出此下策.求大人从轻发落.“判官:“赵氏,你与王氏是前生宿怨.今生还债来的.“判官捧出一簿册,上面记载赵氏种种错处.小时偷拿主子东西.大了色诱主子,主子不予理睬,赵氏半夜爬床.最终成功上位姨娘.最终谋害贾宝玉,想谋夺家产.城隍发话:“赵氏,可有记错?“赵姨娘头更低.:“没有记错.“
城隍:“好,你总是多嘴多舌,就罚你口角生疮七七四十九日.暂时作为报应.其余帐待到死后再算.“
赵姨娘领命.城隍命贾环与赵姨娘向堂上看去.赵姨娘才认出堂上的原来是荣宁二公.一时心中更为惶恐.再次跪下认罪.荣国公勉励了贾环几句,日后要好好为官,广宗耀祖.赵姨娘与贾环从梦中惊醒.
第二日,赵姨娘从床上起来.果然口角生疮,前后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待到过了新年才好.自此诚心敬奉祖宗,不敢有丝毫违拗.这是后话,放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