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才确实很有能力。
他的能力主要表现在会送礼找大树乘凉,更会收礼拓展人脉。
事实上,别看他在外面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辛家广的夫人是他远房表姐,实际上啥也不是,就是靠搜刮来的钱财送礼,跟辛太太拉上了关系。
辛太太看在钱的份上,叫了他一声兄弟,也就是顺口敷衍罢了。
没想到李永才是个顺杆儿爬的主,嘴又甜,当即喊了声姐,算是敲砖钉脚,硬赖上了这层关系。
还别说,李永才这个关系拉得好,他到处宣扬,都知道他是辛太太的表弟,也没人敢去求证,所以人人都憷他几分。
凭着瞒天过海的能耐,这家伙很快就在税警局崭露头角,同时,这家伙是个交际型人才,无论是政界还是商界,都聚集了一大帮朋友,整天花天酒地,到处说情平事。
在这些人情往来过程中,他自然是把收礼录成“回本”的买卖,所以能明要的明要,不能明要的就让人指点,很快就把送给辛家广的钱给赚了回来。
渐渐地,他不满足了,向宋唯利发起了挑战。
宋唯利也忌惮他,加之年纪大了,不愿意跟他一争高低,所以处处忍让,所以他就步步紧逼。
终于把宋唯利逼到市政府当参议员去了,他感觉自己距离局长宝座仅有一步之遥了,心里自是十分高兴。
可偏偏有一帮帮闲,见此光景,更是对他大吹特吹,大捧特捧,说一定没人跟他争局长之位了,表姐一说话,当局长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帮帮闲的话,把李永才的心给燎得火热,天天晚上做梦,如何“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等新政府成立,宣布税警局局长人选时,竟然不是他,而是林明!
这盆冷水浇得,直把李永才给浇了个透心凉!
大话都吹出去了,以后这可怎么跟那帮朋友和商人们说呀,这脸往哪搁呀,我李永才还在上海滩混不混了?
他生气,他恨。
但一想到林明的“英雄事迹”,他又有胆怯了。
怎么办?
他苦思冥想,想了三条计策。
上策是凭借辛家广的关系和局里的人脉跟林明对抗,让他令不出办公室,让他寸步难行,让他知难而退;
中策是阳奉阴违,表现顺从,暗中下黑手,想办法搞臭林明,让上面不得不撤换掉他;
下策就是从此之后装孙子,当忠臣,先送礼,后表忠心,把林明当个牌位供起来,自己继续把实权攥在手里,当个二皇帝。
他这上中下三策,完全是按自己能当局长的可能性,或者速度来定的。
当然他也明白,所谓的上策,必须以实力为基础,让林明对自己有所顾忌,不敢像对待孙天新那样下狠手。
可自己的实力够吗?我俩如果争斗起来,辛家广到时不认我这个假表弟怎么办?
终究还是拿不定主意,李永才狠了狠心,从家里拿了一万米元,去了辛公馆。
辛家广身兼数职,忙得很,没在家。
但他“表姐”在家。
李永才把一万米元奉上,然后说起了自己的事。
“永才啊,不是你姐夫不帮你说话,实在是朱副院长争得厉害,又有日本人在王院长面前说了话,你姐夫也没办法。你姐夫说了,让你先耐住性子,以后有机会,第一个提拔的就是你。”辛太太看到一万美元,那是喜不自胜,对这个知趣的弟弟,很是满意。
当然,她跟所有的官太太一样,爱吹嘘,不认怂,还敢替丈夫做主。
“我知道,表姐,姐夫说要提拔我到福利委员会。可是,姐,福利委员会跟税警局没法比,我还是想当局长。”李永才仗着一万美元撑腰,胆气也壮,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现在没办法呀。”
“姐,我想了三个办法,你给参详参详。”
“说来听听。”
“姐,我是这样想的……。”李永才把自己想好的上中下三策说了一遍。
“上策可行。”辛太太听完,也没多想,直接就拍了板。
“可行吗?姐,我可听说了,林明不好惹。”
“你是说孙天新的事吧?兄弟,孙天新能跟你比?他只不过是个青帮小混混,背后没人。你呢,都知道你是我的表弟,谁敢不给面子?林明再跋扈,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还反了他了。”辛太太柳眉倒竖,气哼哼的,又傲气十足地说道。
“是是是,姐说得对,可是,他毕竟是上级啊,姐夫那里会不会不好说?”
“官场上的事我还懂得一二。上级和下级起了龌龊,一般情况下会惩治下级,要维护上峰的权威嘛。但这也并不是死的,也有借此机会惩治下级的,没有能力嘛。当然,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有理,就看说话的人向着谁了。”
“嘿,姐,我明白了!”
李永才一听,兴奋起来:“听姐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你还别这么说,我要是当官,不一定比男人差。”辛太太自负地说道。
“那是,那是,兄弟服气。”
……
这姐弟俩说得热闹,可惜没有跟辛家广通气。
要是通个气,辛家广真不一定让李永才蛮干。
明摆着,他们是按官场习俗论事,是按常理忖度林创。可关键是,林创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吗?他讲理吗?
如果他听了辛太太关于官字两张口的说法,一定给她改正一下:“官字两张口,就看说话的人怎么说。”
当然,辛太太既然敢鼓动李永才跟林创对着干,也不是完全胡来,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最是护短,就算李永才做得不好,理亏,丈夫也一定会竭力帮李永才。
虽然李永才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令辛家广很是不爽,但既然喊出去了,那就得看他的面子。
另外,不是还有厚礼呢吗,如果不护着李永才,以后谁还拿他当盘菜呀,收礼的渠道不就断了吗?
千里做官只为财,哪有那么多理想、梦想?
骗人的那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