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酒死了。
死在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死在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天子手上。
“妖后穆氏,德行有亏,秽乱宫闱,今,赐毒酒一杯,白绫三尺。”
“穆如酒,谢恩吧!”
昔日风神俊朗的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袍,怀里的黎贵妃千娇百媚,两人站在她面前,像极了一对举案齐眉的璧人。
穆如酒轻笑,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罪妇谢主隆恩。”
曾经,谢琛还是个不受宠的太子时,她便辅佐在他左右。
阻挡他立业的人她来弑,令他忌惮的人她来杀。
穆如酒像一把利刃,为谢琛的大业开疆扩土。
后来,他如愿以偿地成为天下共主。
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穆氏一族,功高盖主,天子谢琛缴了她的虎符,纳了她的兵马。
现在,居然连活路都不肯留给她。
“皇后一生戎马,如今为朕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谢琛冷笑,一手揽着娇俏的黎贵妃,扬长而去。
呵,死得其所?
好一个死得其所。
一杯鸠酒入喉,穆如酒感觉腹部撕裂般的翻腾,痛不欲生。
“谢琛,这天子之位,你可坐稳了。”
三年后。
穆如酒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就像是散架一般。
“嘶——”
试着动动手臂,右手关节处应该是已经脱臼了,完全使不上劲。
穆如酒想也没想,左手托住右手关节处,用力一推,将脱臼的手臂重新接上。
又坐在原地缓了缓,穆如酒这才有精神环顾四周。
她现在正倚靠在一棵巨大的桃树下,正值盛春时节,落英缤纷。
有花瓣落在穆如酒的脸上,凉冰冰的,恍若隔世。
穆如酒听到了钟鸣,闻到了香火的味道。
“这是……哪?”
有香客来来往往,看向穆如酒的眼神十分诡异。
穆如酒挣扎着起身,带着花香味的风卷起穆如酒的发,她愣怔地看着四周,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梵音,低语慈悲,像是在祷告着什么。
“这是……寒蝉寺?”
穆如酒眯了眯眼睛,周围的景物熟悉又陌生,但是那棵桃树她见过许多次。
她曾来过寒蝉寺。
很多很多次。
说来好笑,她当初来寒蝉寺时,原因无他,只是为了求子。
轻笑一声,穆如酒牵动了一下嘴角,才发现嘴角也有些疼痛。
到底怎么回事?
穆如酒环顾四周。
她记得,她死的时候,寒蝉寺似乎并不是现在这副光景。
找到了一个小池塘,穆如酒探出身子,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眸光瞬间一凛,穆如酒呆怔地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回神。
倒影中的她,娇小的脸颊白皙,脸上多处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黝黑的眼睛看上去却十分明亮。
身形瘦小,有些羸弱,看上去似乎也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
这副身子根本不是她的!
究竟是怎么了?!
穆如酒急切地起身,抓住了一个女香客的手腕。
那女香客一惊,倒是没有甩开她。
“现在是清河几年?”穆如酒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音。
“什么清河几年?现在已经是长沐三年了!清河已经是三年前的年号了!”
女香客说完,觉得眼前这个瘦小的少女精神不太正常,甩开她的手,匆匆离开。
穆如酒久久地没有回神。
长沐三年?
但是她生活的年代分明是清河五年才对!
她……重生到了三年后?!
“轰隆——”一声,不等穆如酒整理思绪,倾盆大雨汹涌而下,像是上苍的怒吼,震耳欲聋。
“下雨了下雨了!”
“快!快去寺庙避避雨!”
“等等我等等我,我也去!”
……
一时间,不少香客行色匆匆地往寺庙里去避雨。
穆如酒恍若未觉,愣怔地站在大雨中,不过一会儿功夫,原本破烂的衣衫被浸得湿透。
“丫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快快,快去屋子里避避雨吧!”
一个老伯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穆如酒躲到了屋檐下。
穆如酒顺从地来到寺院房屋中,才发现这里的陈设变了很多。
原来,真的已经过去三年了。
造化弄人,居然让她重生到三年后。
那现在的皇帝……
穆如酒敛了眉眼。
“老伯,现在当朝的陛下是哪一位呀?”
穆如酒一双懵懂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老人,像是天真可爱的孩童。
老人疑惑地问道:“丫头,你都不知道当朝陛下是谁吗?”
穆如酒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我、我老家在很远的边陲山村,整日遭山匪流寇洗劫,我是一路逃难至此的,对京都的事不甚了解。”
听到这不大的小娃娃身世如此凄惨,老人动了恻隐之心。
“当朝陛下,乃是孝治皇帝谢琛,他日若是有人问起,千万不要答错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老人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穆如酒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谢谢老伯!”
一抹冷色从穆如酒的眸中划过,带着滔天的恨意与冰冷。
谢琛啊谢琛,上苍既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必定不会轻饶了你。
“沙沙——”
大雨瓢泼,穆如酒在这风雨里,听到了异样的声响。
穆如酒耳力向来敏锐,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眯了眯眼睛,穆如酒在盘算着什么。
“让开让开!御林军抓人,都给我老实点!”
有一批御林军闯进了寺庙,打破了寺庙的静谧。
御林军……
那是谢琛的亲卫,说是谢琛的心腹也不为过。
现在谢琛居然派心腹来抓人,看来,要抓的这个人……有点来头。
御林军很快将整个寺庙包围了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娇小的女孩儿闪身离开。